季大弓腰装了半背篓便不敢再装,因为他知道往西去的路还长,背多了走的慢,若是半篓的话,只要腿脚快些,说不定还能赶上大部队撤退的尾巴。
望着背起背篓的季大,同村人里也有两个跟上了他。
瞧着这几个怂货,其余人嘴上不说,但装粮的眼神里难免添了几分鄙夷,这种千载难逢的白嫖机会,他们要是不装满,绝不罢休的。
准备妥当的季大好意对着几个继续装粮的同村人低声提醒道:“时辰差不多了,再不走,怕是要赶不上前面的人了。”
“机会难得,等等,且再装两斛。”
“多好的粮啊,不能白瞎,决不能便宜了卫人。”
眼见叫不动几人,季大便和另外两人果断迈开了步子。
他们的村子靠近不咸山,季大是北部山里半耕半猎的好手,深知肉只有吃到嘴里,才是自己的,不然哪怕金山在前,搬不走亦无用。
出了营的季大抬头看了看天,知道自己比大部队晚了整整两刻钟,便赶忙使劲加快了脚步。
沿途季大一行时不时就能碰上同行的身影,他们背篓里粟粮堆的冒尖,要说心里不艳羡眼热那是虚话。
不过历来利弊相绕,季大他们三负重少,脚程自然不慢,但反观同行在重压下亦步亦趋,西行一路又岂能做到一口作气。
许是力竭,又见季大三人只背了半篓粮,知道时间催命,不断有人呼求三人帮忙,有的甚至开出了价。
跟着季大走的两人隐隐将他视为领头,面对众人的求助,季大选择了摇头回绝。
三人勾着头加快了步子,身后的谩骂声也接踵而来。
季大心里明白,粮库里的粮山他都能舍,更遑论同行开出的那三瓜两枣,此刻若是他们弃粮半许,足有余力跟他们一样速返。
待能远远望见浿水浮桥时,季大三人心里都知道还有几里路就安全了,脸上不由的露出几分喜色。
不似两人已经开心的攀谈起来,想着回去后如何炖一锅好饭来犒劳自己,季大常年在山林中锻炼出来的习惯,让其警惕心不减。
季大一面催促两人加快脚步,一面机警的观察着四周,他明白,猎物到手后,能拿回家才是结束,有多少老猎手就是大意了这最后一步,致使全部的努力功败垂成。
北风先来,满头大汗的季大嗅到了一丝不安,这似乎是一种天然的直觉,跟他当年深山老林中遇上猛虎的感觉一样,心神不宁的他赶快停下,匍匐在地,很快就听到了来自北方的震动。
骑兵!
季大心骇,能有骑兵者不是卫军就是汉军,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此刻在卫氏境内,卫军的可能性更大。
“快,进芦苇荡里躲躲。”
两人不明所以,伙着季大忙跑几步,趟着半腿深的河水,找芦苇茂密处藏了起来。
原来随着张蒲和秦振一路南下,他们跟警戒北部的公孙忠碰了头,一行人完成警戒任务后奉命西撤,却是将疾驰南援的卫硕放了过来。
季大三人逃过一劫,眼瞅着卫骑打眼前过,但身后背粮的众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是卫军骑兵!快跑!”
瞬时路上粮撒人奔。
单卫军前锋骑兵临近的吆喝声就足矣将众人的心神吓碎,背粮者四散而逃,有的为了逃命,甚至将千辛万苦背来的背篓和粮都扔了,奋力奔跑却依旧跑不过过战马。
惨叫声此起彼伏的传来,吓的躲在芦苇深处的季大三人脸色发白。
他们亲眼看着同行们丢掉背篓,将金黄的粟米散落一地,却终是逃不过卫骑的刀枪,硬生生为这片金黄之上,添上了一抹深邃的红。
血液的腥味随风飘进了季大的鼻腔,面对卫军骑兵的临近搜索,他伸手压住了想要逃跑的两人。
许是将十余个偷粮贼截杀,这些卫骑觉得功够,四视后便调转马头,汇合而去。
截杀的卫骑接连归来,有卫兵勒马道:“校尉,刚抓了个舌头,言称数万流民已经西归,剩下的都是流民尾了。”
“什么!”
校尉大惊,稍一思虑便道:“你快马回去禀报将军,本校带人现在就去截住浮桥。”
“诺。”
眼见信骑打马而去,顾不得赶了半天路后战马的急喘,卫军校尉打马速行。
他可不是啥也不清楚的大头兵,深知没截回粮的后果,急吼吼的挥鞭催促道:“追上去!快!”
“诺。”
待卫骑离去,季大望着身侧的两人说道:“卫骑往浮桥去了,那里咱怕是过不去了。”
“啊。”
“季大哥,那些卫骑会不会就是去浮桥处看看,要是见没人说不定就回营了。
咱们在这等到晚上,再偷偷跑过去如何?”
季大摇了摇头,他们今天干的这活,跟捅破天没啥两样。
在村里谁敢偷自家粮,那都是打断腿的待遇,而今他们可是数万人结结实实在粮库一行,卫军遭受如此损失,岂能不跳脚。
要知道就是他季大自己,一早来来回回都背了三趟满筐呢,这里可有数万人。
知道卫军不会轻易罢休的季大说道:“我可不愿意在这卫境多待一刻,浮桥我是不去了,你们要去我也不拦着。
我要找浅滩处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