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贤带着小桃儿来到指定地点，何牙侩与一个商贾打扮的老者早已等候多时了。
这是靠近浮山千户所的海边，远处沿海的滩涂被整理的平平整整，一级级的引入海水，盐田边上，许多人影在来回忙碌着。
朱掌柜把众人请进了旁边的木棚中躲风。
小桃儿听小姐说今日是过来拿盐的，看来看去没看到，便傻傻问道：“盐呢？”
朱掌柜笑道：“这不正在煮着吗？姑娘莫急，老夫早就吩咐下去了，会先交付你们的三石盐。”
小贤便道出自己的疑惑：“朱掌柜，之前我说要的是官盐，这不是浮山千户所自己煮的私盐吗？”
朱掌柜抚须呵呵一笑，道：“洪家小姐可知这胶州盐场里有正盐与余盐之分吗？”
小贤茫然的摇摇头，朱掌柜道：“正盐是盐场生产固定数量，调配给官家的盐，故称为正盐。
余盐是灶户额外多产出的盐，交由盐商转售的，叫余盐。如今盐引滥发，除了一些大盐商，大多数都提不到盐，只能在盐场外坐地苦等。
浮山千户所把煮好的盐卖给我这种持有盐引的盐商，双方都能得利，登莱胶大小盐商都是如此行事。
若是小姐坚持要官盐，今日就此作罢，若洪小姐要我大通商行的盐，价钱依然按官盐算，一石三两，不过不会往里掺沙子，老夫也是看在洪巡检的面子上。”
小贤原本就不是纠结差价，而是出于谨慎。
既然登莱附近都是如此行事，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当下点头道：“掌柜走的是大宗批发的路子，肯卖这区区三石盐，已是万分关照了，小女子并不是不识好歹的性子。”
朱掌柜闻言很是高兴，笑道：“还望转告令尊，日后见到我大通商行的商队过关，少抽点税罢？”
小贤正色道谢道：“回去定把大通商行的善意告知父亲。”
小贤自己心里清楚，哪个盐商没有背景，小小的巡检还真不用放在眼里。
朱掌柜本着和气生财的原则搭一把手，自己可不能不知好歹。
小贤于是又问道：“掌柜，既然余盐不够，盐场的灶户就不能多产些余盐，搞得许多盐商都无盐可提了？”
朱掌柜摇头道：“早些年，朝廷用米粮来换灶户手里的余盐，后来给不起米粮，又换成大明宝钞，宝钞一贬再贬，如同废纸一般。
灶户自然不肯收宝钞，朝廷也拿不出东西换，只能允许灶户纳银代盐，这些灶户便把盐私下卖给盐商，用换来的银子纳税。
如此这般操作下来，灶户手里的盐都被别人包了去，盐场哪里还有余盐留给我们这种小盐商？”
朱掌柜叹了口气，道：“莫说灶户，盐商日子亦是难过，大明立朝之初，原是规定四品以上及王、公、伯等不许领盐引，如今看看，唉……”
小贤听完后有些无语，逼得手持盐引的盐商去贩卖私盐，只有明末才会出现这样魔幻的事。不过立场不同，小贤也很难与盐商共情，便与朱掌柜告个罪，去看盐田煮盐。
南方沿海阳光强烈，淋卤晒盐不需要柴薪，北方的日照和蒸发量都不够，只能靠烧卤。
煮盐的应该是浮山所的军户，这些人看起来与军队已经毫无关系了。
穿着单薄的麻布衣服，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盐田周围有几个兵丁抱着长枪，躲在背风处，见到小贤与小桃儿过来，也懒得起身盘问。
进入盐田，一些军户挑着桶子，把海水倒入卤池中，还有的拿着扒子，在上下翻动卤水。
海面凌冽的风把小贤的脸吹得刀割一般，两人不敢多呆，又去了煮盐的工坊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