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昌斜看了那挡在自己身前的年轻人一眼,冷笑,“粪土之墙不可圬,他受了些风雨,便再难振作,孙起,老夫这句话难道说错了吗?”
孙起又行一礼,起身时,盯着季昌挂在脑门上一绺花白的乱发,嘴角含笑道,“大人今日的举止,是否也应了这句话。大人一向知书识礼,可方才的一举一动,可是和山野村夫无异啊。”
季昌闻言几乎气结,步子朝下一挫,差点从阶上摔落,好在被孙起扯住了胳膊。
“大人,”他将季昌扶稳,压低声道,“季妫的事我和大哥都很痛心,只是您搜也搜过,闹也闹过,可仍一无所获,若再这般下去,岂不是让外人看了咱们两家的笑话?”他一顿,“家父现在带兵在外,我们兄弟两个不能代他定夺,不如等他回来,您和他再商议裁夺,也不迟啊。”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季昌即便心中激愤,被这冷水当头一泼,也冷静了不少。他看了仍被管家挡在身后的孙少卿一眼,重重鼻哼,甩袖步下台阶,朝自己的车驾走去。
热闹散尽,孙府门前的车马也开始流动起来,片刻后,便随着喧嚣声融进远处的暗夜里。
滕玉看到孙少卿和孙起走进门,便迎了上去,叫了声大哥二哥,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示意阿申过来。孙起见阿申和她并肩站着,眼中透出些许讶异,可方想说些什么,孙少卿已经先开了口,笑道,“阿妹,不,殿下,这位是?”
他虚胖的脸上,只有两根落鬓的剑眉还带着些许往日的英气,其它地方,皆被郁气熏染得痴肥,像一株在被水泡得发胀的植物。
“他是申奢,”滕玉说完,见孙少卿眼角还沾染着醉意,心头一动,急道,“你昨日究竟喝了多少酒,怎么到现在还醉醺醺的?”
孙少卿似乎没听到她在问什么,只笑望着阿申,“申奢?这个名字怎么好似在哪里听过?”
“南卿北奢,他便是纪国那个与大哥齐名的申奢。”孙起冲阿申微微拱手后,轻道了一句。
“南卿北奢,”孙少卿咬着下唇哂笑,“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号,我现在变成了粪墙,申奢,你若与我齐名,岂不就是朽木?”
“大哥。”孙起低唤一声,拱手冲阿申道歉,“请您莫要放在心上,我大哥他并非有意说出这句话的。”
阿申忙回礼,“不妨。”他的目光落到孙起挂在胸前的木哨上,轻道,“后园的那只蟠龙,便是公子豢养在池中的吧?”
孙起抬眼,“您见到它了?”
阿申笑道,“酒后无意闯到后园,还请公子见谅。”
孙起摇头,“说是神物,其实它于我,”他一笑,看向滕玉,“于大哥和公主,也不过是儿时的一个玩伴罢了,小时候我们几个常在池中戏水,它便驮着我们三个潜上潜下,有时还腾到杏枝上,有趣儿极了。”
话刚说到这里,府外忽然跑进来一个身着铠甲的士兵,见了几人先是躬身行礼,起身后冲滕玉道,“殿下,公子越的车马在府外等候已久,请您一道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