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血雾的注入，废弃粘液开始从他毛孔排出，滴滴答答，淌了一地。直到最后一滴粘液落下，他猛地睁开眼，瞳孔瞬间收紧，围绕在他周身的玻璃骤然碎裂。
女人满意地站起，正欲宣布魂魄转移成功，突然咔嚓一声，原本在她手中的金属物直直刺入胸口。不出两秒，她整个人就碎成了一堆血块，散发出令人恶心的铁腥味。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坐起身，他一双猩红的眼半咪着，饶有趣味地盯着地上那滩自己的杰作。
陆沉到的时候，地上的血块已经化得只剩下眼睛，睁得很大。
陆霆：你果然来了，比我预计的更早。但真可惜，还是晚了。
捕捉到陆沉脸上一闪而逝的震惊，陆霆笑着一步步走近。
陆霆：我告诉过你，活着的人才能有机会笑到最后。
陆霆：你听——有了那老东西的天赋，我这颗心脏跳得多有力。
陆霆：我等这一天实在是太久了，叔叔还要感谢你，替我实现愿望。
陆霆：你放心，送你走之后我会把那个女人也一起杀了，就当是叔叔的谢礼。如何？
陆沉：家主的葬礼还没开始筹办，叔叔就等不及去陪他老人家了吗？
就是这幅虚伪自大的模样最让他讨厌，陆霆忍不住抬起手指，月光下，无数只罕见的血色蝙蝠化成一股疾风，向陆沉袭去。
然而陆沉并不闪避，任由那些蝙蝠缠裹，在皮肤上留下到道道可怖的血痕。
他依旧稳稳地向前走，一步一步逼近陆霆。只是每走一步，他的瞳色就暗一分。
竟然抵御住了家主的武器。陆霆不得不承认他之前有点太小看这位侄子了。
于是他定了定心神，压低嗓子笑了起来，可那笑声却不像从喉头发出来的。
在瘆人的低音里，实验室迅速震起来，试剂瓶、仪器接二连三跌地倾倒，砸开满地刺耳的碎裂。
锋利的玻璃碎片如横斜而下的急雨。
陆沉侧身闪避，然而那攀附在脚踝的蝙蝠却不断紧锁，牵起他尚未愈合的伤口。
……！
刹那间，碎玻璃只插入陆沉的胸口，周遭一大片皮肤顿时变得糜烂，鲜血喷射的同时，血肉也碎成了块状直往下掉。
露在外面的玻璃上映出他微蹙的眉。
陆霆裂开嘴角，随着弧度的弯曲，那玻璃又深了几分。
陆霆：你不会是快要死了吧？怎么办，我都还没用上一半的实力。
陆霆的手背上开始显现出更为罕见的血色纹路。
他不过是扬了扬手，居然涌来了更多的蝙蝠，它们争先恐后地吞食着陆沉掉下来的血肉。
蜿蜒的黑色无孔不入，与陆沉的影子互相纠缠。
鲜血滴在大团的黑影上，黑影兴奋地抖动，疯狂吸取养分。
家主就是这样吧，在绝望和痛苦中，被陆霆一点一点地吞噬。
而此刻，同样的命运降临到了陆沉身上。他所使用的天赋跟现在的陆霆相比微乎其微——这是来自对方赤裸裸的血统压制。
短短数秒，黑影已逼近他深红色的双瞳。
陆霆正要上前，忽然，一只蝙蝠直直坠落，在地板上“咚”的一声，挡住了去路。
继而成千上万的蝙蝠闯入实验室，夜风簌簌作响。
有人破窗而入，陆霆的能力尚不稳定，稍稍分心，那团黑影便松开了几分。
身体陡然失去依靠，陆沉趔了半步，前额渗出细密汗珠，不过好在还能稳住呼吸。
趁双方交手间，一小队人马亮起信号，迅速掩护陆沉遁入无边月色中。
空旷的荒地上，只剩下陆霆的身影和满地狼藉。
他望着陆沉消失地方向，脸上满是轻蔑的表情，渐渐地，轻蔑变成了迟疑，最后又变成难以置信。
他不知道这位天赋极强如怪物一般的侄子，是什么时候与北部家主结识，又做了什么居然获得他如此鼎立的相助。
尽管已经将家主的天赋转移，但冥冥中他仍感到一股寒意。他伸出手，在虚空中一抓，整间屋子瞬间化为粉尘，消散于风里。
黑云滚滚，高速旋转的直升机螺旋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向东部飞去。
陆沉用嘴撕开绷带，又将它一圈一圈缠绕在敷完药的伤口上，刚打完结，血迹已经渗透了出来。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可陆霆如今的天赋完全超出他的预计，幸亏自己故意露出破绽，他又过分自大，没有怀疑。
日后恐怕是腥风血雨，而他的计划也要因此改变了。
仿佛是时间不可逆的玩笑，又好像命运充满恶意的捉弄，当他准备好坦白一切的时候，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然而他并不后悔，也一次没有动过“早知道当时不回头去救柠檬”的念头，
不在利用她这个决定再回头时就已经做下，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窗外有几缕晃眼的白光照过来，陆沉转过头，期待让他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时间过去了，太阳始终没有升起的迹象。海天的尽头只有一艘孤零零的小船在飘荡。
然而一眨眼，小船也消失了，海面上其实什么都没有。
他知道那场幻境中的试炼其实从没结束过。
而她仿佛从没离开。哪怕是在与陆霆交战时，她的背影总和那些鲜红的血、银白的月光纠缠在一起，挥之不去。
疲惫从身体深处涌出，陆沉第一次感到了伤口的疼。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打开与女孩的通话记录界面，回想起这些天来“听”到的一切。
她坐在床头默默地哭泣，她烧到脑袋昏昏，起床时差点打翻药瓶的惊吓，还有那句得知自己对她禁足后几乎无声的“算了”。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