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接住了它，用手把蚌壳拍得邦邦作响，问道：“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蛤蚌未说话，只是从壳缝中涌出的泪水很快沾湿了女人的大半边衣袍，过了许久才止住。
修士们在一旁不敢轻易上前，这突然出现的女人身边灵气波动很强，修为远远高出她们，楚娇英手中的长青剑更是不断地嗡嗡作响，剑身青光更盛。
“嫆昀。”蛤蚌出声道，还没等女人回应就一下跃起，用蚌壳死死夹住了她的大半边脑袋，“你怎么不早点出来！我差点以为你彻底死了！”
这下夹得可不轻，十分清晰的碰击声听着就头痛，被夹过手的姬如钰更是感同身受。
“嘶。”女人倒吸一口凉气，而蛤蚌继续不依不饶，咔嚓咔嚓地咬着她的头。
待到女人成功将生气的蛤蚌取下后，楚娇英才终于试问道，“你是嫆昀仙君吗？”
凌霄门前任掌门嫆昀仙君，天资卓绝，英年时就位至仙君，更是一手建起凌霄门，短短数十年便让凌霄门成为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大宗门，只可惜在这之后早早仙逝身陨，而具体原因楚娇英也不清楚，只记得师母每次谈到此处都闭口不言。
“是。”嫆昀仙君看向她，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瞳神光内敛，楚娇英不禁被周身骤然增强的灵气镇得后退了些。
“睡太久了，有些控制不住灵气。”女人微微弯了弯眉眼，她本就生得高，立在那能挡住一大片阳光，见周围修士都不敢靠近，她索性一撩衣袍原地坐下，单手撑着下巴笑道，“你是齐婕的徒女吗？”
蛤蚌气还未消，但也跑到嫆昀仙君身边道：“她刚才使出的剑招和齐婕的好像，可痛了！”
楚娇英点头，眼前的仙君比想象中的更好相处，大家都踌躇着，姬如钰倒是更心大些，好奇地扯了姒入归想上前。
突然间，她们手心亮起些光，紧接着一大把灵石出现在手中，似是为了活跃下气氛，嫆昀仙君点了点指尖道：“长辈给小辈的零用钱。”
众人：……为什么会有一见面就给灵石的啊。
嫆昀仙君挑眉，有些意外地对蛤蚌道：“凌霄门现在没有给小辈零用钱的传统了吗？”
蛤蚌终于忍无可忍，一蚌壳拍在她身上，“那当然了！”
“你都死了快百年了啊！”
…………
蜃景中刚才被毁坏的建筑已经变回了原样，在黑雾中惨死的男修也被蛤蚌清理掉了，有师妹担心它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闹肚子，而蛤蚌不以为然道：“我没吃他们，就是用蜃雾将其迷惑后杀掉而已。”
“还有，”它上下壳开开张张，“我不是蛤蚌，也不是蛤蜊！我是蜃兽，叫海珧。”
楚娇英抚摸了下地上所铺的墨玉金砖，不禁道，“原来这里呈现的是百年前的凌霄门啊。”
难怪她们一进来时就觉得这虽大致相同，但总与现实中的凌霄门有些细小的差距。
“海珧在这呆了太久，已经不清楚凌霄门如今的样子了。”嫆昀仙君转着手中的碧绿玉笛，看着那只正在朝修士们反复纠正自己名字的小蜃兽，“我也未曾想到我这残留魂魄睡了近百年，让她一直留在了这。”
海珧躲开了姬如钰手痒痒想来摸它的动作，转身又被另一个年龄较小的修士抱起来，海珧扭了扭蛤身，为了分散她们的注意力，张开壳从里面滚出团团雾气。
咸腥的阵阵海风扑面而来，抬眼间前方就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连脚下略显粗糙的沙粒都无比真实，海浪划过干燥沙地留下些更深的颜色，远处还隐隐有海鸟的鸣叫声。
“你们去玩吧。”海珧松了口气，刚准备找个地方窝着，就被拽着一起滚下了海水。
蜃雾分化而出的海卷着些泛着白沫的浪，扑上来时带了许多细小的贝壳。楚娇英抖掉袖口中的沙子，尽量详细地把凌霄门的现状和她们此次进蜃兽的原因告诉了嫆昀仙君。
她最后问道：“仙君的魂珠就是掌门信物吗。”
嫆昀仙君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了然道：“原来如此，齐婕一直都很聪明。”
“凌霄门之前并无那么多男徒，更别说什么男长老，从建成发展到如今的规模，是由我一人经手。”嫆昀仙君缓缓开口，她拂手扫开堆积的沙粒，眼前的沙开始在她的手掌下慢慢移动，如有生命一样自动排好，很快地上出现了大概的轮廓。
“当时许多女修主导的宗门也在奋力争上，而自凌霄门挤入大宗门的行列，修仙界开始对我们提出了要求。”
地上的沙勾勒出凌霄门的样子，其中还能隐隐窥见修士走动，忽然间一阵云雾飘过，凌霄门四周多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宗门。
“要保住凌霄门现在的位置，就要收入男修，并给他们与女修一样的待遇。”
“他们嘴上说着这是公平，让我们做选择，”嫆昀仙君垂眼拈起一缕沙，撒向地上所化出的凌霄门，那偌大的宗门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倘若要扩大规模，不受威胁的在这修仙界稳住位置，就要分权。”
沙画中，围绕在凌霄门周围的建筑骤然变大，逐渐挡住了那片云雾。她目光沉沉道：“不答应的宗派大多都归隐了，她们空缺的位置迅速被男修抢占，而当时独占鳌头的凌霄门的位置若是空缺出来，流出的大量资源就会被他们分而食之。”
“那时我恐怕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又或者是连那些我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不服气，收了男修在背后处理掉就行了，可事情却没那么顺利，甚至不如我愿。”
“他们像是蛀虫，一旦渗入就难以彻底根除，更是会明里暗里与外面男修串通，防不胜防。”
“我没护好凌霄门，没护好齐婕和婋勇。”
“啪！”长青剑被重重地放在地上，地上那些绕着凌霄门的宗门建筑一下被拍散，扬起不少细沙，楚娇英猛然凑近道，“我们会抢回来的！”
嫆昀仙君一愣，刚及她臂膀的少年眼睛通透而明亮，“不管是凌霄门还是失去的权力，我们都会一一抢回来，把他们全赶出去，怎么能现在说放弃的话！”
“师母师姨步步为营，一寸不让，就是为了夺回凌霄门。”楚娇英重重点头道，“嫆昀仙君，你就算仙逝后也与海珧守在这里，肯定也是如此！”
“我们不会重蹈覆辙，一定会成功的！”
另一边的海浪缓缓起落，姒入归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用手捞起被姬如钰丢进海中的海珧，有些担心地看了眼师姐和嫆昀仙君的方向，问道，“嫆昀仙君留在这的原因是什么？”
海珧从壳中吐出一口海水，“她啊，大概是想自己亲眼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