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东西被用力地抛了过来。
姒入归修行多年,抬手下意识去挡,可那东西却直直穿过她的手臂,砸在地上,激起一阵厚厚的灰尘。
砸过来的是一把破旧的木凳子,上面木头纹理早已被岁月磨掉了原有的颜色,布着一层厚厚且肮脏的油污,而凳腿与凳面相连的地方则十分粗糙,已经有两根凳子腿因为大力抛甩松垮地垂了下来。
很响,很尖锐地辱骂声响起。
面前的小孩垂着脑袋,背对着她,有些麻木地动着僵硬的关节,一点点蹲下去,用手去收拾着地上散落的脏物。
那些脏物大概是饭菜之类的,看不出原来的模样,那发出骂声的人似是觉得砸东西不解气,又大步上前想拉扯她的头发。
小孩护着头,下意识反抗,她站起身用骨瘦如柴的胳膊打在那人身上,紧接着又有个大人上前,尖叫着要去拉开她。
姒入归想阻止,可手却一次次地穿透过。
她现在没有实体。
不知过了多久,应该是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这间小破木屋里的灯熄灭了,两人骂骂咧咧地回到了里屋,只剩下那个小孩还站在墙角。
她这依靠着最后一点愤怒和不屈的身体终究是支撑不住,像是脱力般滑了下来,最后缩成一团。
太瘦了,只缩成了黑暗中更黑的一个点。
一小团火焰在黑暗中亮起。
小孩已经把头埋进了膝盖里,她感受到了光亮。
少年的手心燃起了一团火,那火是温暖的橘黄色,映亮了少年有些陌生的脸。
姒入归发现在这自己虽接触不到实物,但却能掐一些简单的诀,她对上小孩有些惊恐且戒备的眼神,道:“你好。”
“你,你是谁!”小孩像只受惊的野兽幼崽,一下用手肘挡住身体,不断地向后缩。
她的后背就是墙,完全退不到哪里去,姒入归没有继续靠近,而是原地蹲下与她平视。
“我不是坏人。”
小孩重重地喘了两口气,闷声道:“这没东西可以偷。”
“我也不是小偷。”姒入归失笑,她单手用火焰在空中划出三个字:
“我叫入归,姒入归。”
明亮的火焰在空中久久不散,小孩睁大了眼。她不认识字,但是眼前少年的名字很好听,小孩动了动嘴角,没能说出自己的名字。
李来弟,这个名字只是滚落到嘴边都会引起一阵反胃和深深的自卑感。
“你是神仙吗?”小孩只是问道。
姒入归摇摇头,在她旁边坐下,一缕火焰变化着形状,小孩目不转睛地盯着,眼神中充满着好奇。
那几点微弱的光亮映出了小孩裸露皮肤上的伤痕,有些已经结痂,更多的是埋藏在皮肤下的黑紫,她没来由的觉得姒入归亲近,甚至于比她所谓的母父更加亲切。
“你的名字怎么写?”小孩鼓起勇气,“入归这两个字,刚才没看清。”
于是姒入归的指尖划过粗糙的地面,滚着少许灰尘和泥土,用法诀所掐出的火焰一次又一次地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小孩也跟着写,从刚开始的磕磕绊绊到最后能用手指流利地写出个大概。
她真的很聪明,不到一会就学会了,紧接着姒入归又开始教其它的字,从简单到复杂,从笔划少到笔划多,一点点一个个地写。
直到天空开始翻出鱼肚白,里屋已经传来了些声响,她才念念不舍地缩回手,“我要去割草喂猪了。”
姒入归跟着她走出屋子,“割完猪草了要去劈柴,劈完柴要回来做饭,之后就是翻地……”
小孩身子一僵,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
“别去了,”姒入归笑笑,“去玩吧。”
玩,这是个很熟悉的词,每当母父不高兴了,总会骂她又懒又馋只会玩,小孩有点犹豫,可姒入归带着她顺走了家中仅剩的几个窝窝,轻车熟路地翻过树林,到了另一边的小溪旁。
这里十分隐蔽,连许多当地人都不知道,但她很快就不对此惊讶了,因为她亲眼看见姒入归的半边身体穿过了旁边的老树。
小孩看她的眼神更加奇怪了。
姒入归走近波光凛凛的小溪,使出一道灵气打向水面,几条鱼被炸了出来,溅起无数水花。
小溪里的鱼凶得很,十分难抓,就连砸在地上都还活蹦乱跳的。
她们点了堆火把鱼烤了,鱼肉肥厚地冒着油,小孩就着窝窝吃完了焦香的鱼肉,天色早已大亮,她第一次吃这么撑,难得打了个饱嗝,“我要回去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