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祭拜时,将将三岁的原身想去捡落梅,带回家让阿娘制茶,而家人专注祭拜,未曾注意到小娘子的行踪。
小娘子独自跑到孤山寺,遇见命在旦夕的宋上林,见对方脸色苍白,蜷缩在角落,便将手炉塞入他怀中。
宋上林感激地望着小娘子,只他已无力气言语,只得惨然一笑。
小娘子跑出寺庙大哭,嘶喊着叫爹娘,此时宋鸣人与徐氏也已发现女儿不见踪影,心急如焚。听闻远处传来的哭喊声,两人急忙赶来,发现了宋上林,自此他为报救命之恩,便留在宋家做宅老,不求酬劳,只望宋家能给一地居身。不过他未卖身,仍是良民。
宋宅老到宋家时已过不惑之年,与宋二郎先父一般大,宋鸣人夫妇将他当家中长辈敬着。
出了这番事,他不忍心弃下原身姐弟两,向宋大郎恳求无需月钱,唯盼能留在小娘子身边照看。
但宋家大房意图明显,不肯留下他,他便就在宋宅不远处的巷子深处租了间屋子。
好在他幼时随着家中老父学了一手木工技艺,故留在此做些活,待到集市开市,就上街摆卖,日子倒也算不错。
原身偶尔能与阿弟出门,必会偷偷来此,自小她便唤他“阿公”,宋上林也极疼爱这心善的小娘子,便将她当亲孙女看待。
他知晓小娘子与小郎君甚是爱吃,便在无事时,在蔡州城中寻觅美食。小娘子回回来,他都要急忙去买来吃食,看到小娘子吃下后,欢喜地眯着眼,他便知足了。
原身偶尔还会带些自个做的吃食,满怀期待的看着阿公吃下,只要听到阿公道一声好,便会偷偷开心好几日。
原身在宋宅过的并不好,文氏一直亏待她们姐弟,偶尔阴阳怪气,还妄想哄骗她们将家财交出,由她着帮打理,但原身聪慧,经被骗取信任发卖仆役后,便起了戒心,不论文氏在旁如何刺她,都不再做回应。
送来她们院子的吃食经常是冷的,她偶尔跑去灶房,给厨娘们塞些铜板,买上新鲜菜蔬,在灶房做几盘菜肴,再偷偷拎着食盒回小院和阿弟一道吃。
宋修然自徐氏离世后,极度依赖阿姐,像一条小尾巴,时时跟在阿姐身后。若久不见其踪影,必定大哭。而原身也很疼爱弟弟,她自小随着徐氏在灶间往来,厨艺甚好,只徐氏疼爱女儿,很少让她下手。
原身也不舍得让阿弟天天吃这些冷菜冷碟,便拿银子求宋宅老兑了铜钱来,再跑去灶房开个小灶。
而厨娘们也甚是疼惜总笑眯眯的宋修然,乖巧可人,不像府中大郎那般闹心,再加之能偷偷赚点外快,便都缄声不语,只当不知此事。
宋姝整理完回忆,心下泛起苦涩,她从原身身上看到了相似的经历,她们都失去最亲的人后,又被叔伯们所厌,竟都比不过利益。
宋姝自小父母双亡,后由爷爷接去抚养,爷爷擅厨,是跟着老御厨学的本事。六十年代进了国营大饭店,再接着,国营大饭店改制,他便出来在老家开了间巷间小店,环境清雅,菜品精致,生意甚是红火,来尝过一次就会念念不忘。
而宋姝小时候就学着爷爷铲勺,一开始,爷爷以为她是在模仿,但后来爷爷见她颇有天赋,便开始细细教导。
但好景不长,大学时,爷爷突发心梗离世,未来得及立遗嘱,闻讯赶来的叔伯就开始争夺家产。
他们什么也不想给一孤女留下,最后将小店转让、老房出售,宋姝也自认看透人性,极少回乡。
宋姝大学时在外租了间房,经常上传美食,还会尝试复刻古谱,粉丝量并不少,因此在毕业后干脆全职做自媒体,一边寻觅美食,一边改良和上传教程。
近日,爷爷忌日要到了,宋姝前往乡下祭拜,待祭礼结束,就坐在爷爷墓前发呆,心里很堵,有些压抑。
还未等她开口,诉说内心的迷惘,天突然暗沉沉的压下来,眼瞅着将要下雨,宋姝急忙准备下山,但暴雨来的太突然,她还在山路上遇到泥石流,被疼痛一激,眼一睁一闭就来到了这儿。
此次原身是染上风寒,身子本就虚弱,病来得急,便猛然倒下。院里的小婢也曾去与文氏告禀,只文氏寻思着小娘子也已及笄,一直不听她安排,且想着只是小小风寒,便要给原身点教训,让她难受一阵子。谁知,天气愈加的冷,原身高热不退,拖着拖着便去世了。
宋姝回忆至此,也很是心疼这小娘子,也不知自个这一来,原身何去何从,只盼着她能有一番好去处,若真魂飞魄散,也盼着下辈子能投一个好胎,不求大富大贵,只盼能安安稳稳。
此生,就由自己来替她过。
宋姝撑着身子,桌上的烛光也已只剩个底儿在燃着,昏暗中,她见宋修然躺在床尾,可能是怕扰了阿姐,就缩成一团睡在床边缘,身上的被子也只盖了个边。
宋修然往常都是一人独睡,这几日却一直徘徊在宋姝床前端茶递水,刚开始原身还能与他对话,但后来,高热不退,失去意识,便再不能回应阿弟。
小郎君坐在床边,听着阿姐无意识地唤爹娘,他很害怕,就在床边哽咽着唤阿姐,但他的亲阿姐仍是没熬过来。
宋姝忙将被子往宋修然身上铺,靠近时却看见这孩子苍白稚嫩的脸上还留有未干的泪痕,心疼地用衣袖在他脸上擦了擦。撑着身子思索一会,下定决心将宋修然抱过来,小小的人儿也没多重,想是平日里吃的也一般,没甚营养。
突然,这孩子寻着热温,抱住宋姝的胳膊,她拍拍他的背,又闭上了眼,她得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为自己,为这个仍带天真的孩子谋一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