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别加上新婚, 两人折腾到后半夜才相拥着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醒来, 林稚连自己的胳膊都抬不动。
反观孟琼舟, 依旧神采奕奕，雷打不动卯时起床，去厨房给他做小馄饨。
孟琼舟不是没尝试过新菜, 反响也都很好，但林稚还是最喜欢小馄饨。
见他喜欢，孟琼舟便着重在这碗小馄饨上下功夫，每日的浇头都不一样，今日的浇头是去了壳、炸得酥酥脆脆的小虾米。
那边林稚在床上赖了片刻, 想到待会儿还要去给秦夫人请晨安，到底是起了床。
虽说是起来了, 动作却格外懒洋洋的, 花了比平常多了三倍的时间才洗漱完毕。
回到卧房一看, 案几上已经摆好了他最爱的小馄饨, 还有香椿豆腐、凉拌海带等几道清粥小菜。
林稚成功地被安抚了, 决定忘记昨天晚上某人的种种无耻行径。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 把馄饨汤顶的浇头拌进去。
这时节的虾子个头不大, 碗里的虾子炸过之后依然个头不匪, 已经算是虾中佼佼者了。
“这虾不是从西市上买的来吧。”林稚想了想, “混水闸口？”
孟琼舟在他对面坐下来，“据采买的人说, 是从苏州运来的虾。”
林稚点点头, 轻声说了句“怪不得”，拿起勺子连虾带汤舀了一口，尝了尝, 虾子的酥香清甜在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是馄饨汤也很鲜美，不是平日喝过的味道。
他好奇道：“这汤里面放了什么？”
他尝出了几种山菇的味道，然而单纯几种山菇绝对熬不出如此浓香的汤，又不像是惯常的猪骨鸡肉汤……
难得见他露出如此探究的表情，孟琼舟解开他的疑惑，“甲鱼。”
“提前叫人熬着的甲鱼汤，和几味去岁晒制的山菇一同熬煮，肉都化在汤里了。”他微笑解释。
林稚垂头盯着碗里的馄饨，想到昨天以及未来几天都能预见的胡作非为，觉得是该好好补一补，顺便为今晚的自己捏了把汗。
他眯着眼笑：“郎君如此贴心，我很喜欢。”
“既然喜欢，为何不叫夫君。”
林稚夹了一片糖醋藕片，假装淡定道：“晚上再说。”
两人吃完这顿大补特补的朝食，换上常服，一同去给秦夫人请安。
这时还没有新婚夫妇大婚转天要给舅姑奉茶的习俗，但林稚觉得，应该去看一看。
接过他递来的茶，秦夫人笑道：“小稚有心了。”
“可用过朝食了？”
想到那碗甲鱼虾仁馄饨，林稚点头，“用过了。”何止是用过，简直是大用特用。
秦夫人抿了口茶，放下手中茶盏，“你们两个来得正好，我正想告诉你们一件事呢。”
原来，秦夫人要去庵堂礼佛一月。
听到这个消息，林稚动作一顿，“夫人……”
秦夫人动作温柔地理了理他的袖子，“好孩子，别多想。自从阿舟父亲走了之后，我每年春天都会去水月庵小住一月，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
见陈平点头称是，林稚才放下心来。
孟琼舟倒很淡定，问：“母亲准备何时启程？”
“择日不如撞日，便是今日吧。”秦夫人笑道。
没成想请安变成了送别，林稚也觉得很意外，想到秦夫人此举多半是担心他和婆婆同住一个屋檐会不习惯，想要给他一段缓冲时间，心中一软。
“夫人路上带些花糕吃，也好垫垫肚子。”说完，林稚对陈平道，“劳烦陈管事，去酒楼取几盒四时糕点过来——有几盒算几盒。”
陈平躬身应下，又道：“为郎君做事是平分内之事，郎君不必客气。”
林稚还要说什么，就听秦夫人带着笑意道，“最近正是吃春糕的时候，听说来酒楼买这春糕的人数不胜数。如此，倒叫我占了便宜。”
林稚勾了勾唇角，“夫人说的哪里话。”
有了先前好一番的广告营销，“四时糕点”这个名头算是一炮打响，再加时值春日，更是春游吃糕的季节，随之而来的便是人力物力不足的问题。
为此，林稚特意吩咐阿蓝招来几个糕点师傅，培训一番，前些天开始上岗营业，看来效果不错。
陈平外出取糕，婢女们忙着收拾包袱，其实不需要林稚做什么，但他过意不去，跑到庖厨准备各种小食。
糖炒栗子，糖雪球，蜜煎枇杷……这些都是他前几日在孟府闲来无事做的，秦夫人吃着也很喜欢。
把各种吃食装了满满一兜，林稚仍觉得有些可惜，要不是庵堂吃不得荤，他还想再给秦夫人装些牛肉干。
秦夫人接过沉甸甸的包裹，笑着打趣，“要是被不知道的人看见，定要以为我是去西湖春游，而不是去庵堂礼佛了。”
林稚悄声道：“夫人晚上回房再吃，别叫人发现了。”
秦夫人掩唇一笑，和儿媳妇说了好一通话，这才看向儿子，“这几日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小稚。”
“小安那边……罢了，他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
国子监最近出台了一项新规，原有的走读制变成了住宿制，美其名曰提高监生的学习积极性，害得孟淮安只能一旬回家一次，昨日刚参加完他们的婚仪便匆匆赶了回去。
孟琼舟颔首：“母亲放心。”
目送马车远远驶去，林稚把头轻轻搭在孟琼舟肩上，“怎么办，这下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本朝婚嫁九日，再加婚嫁后的三日旬休，孟琼舟足足能放十二天假——还是不用调休的那种。
十二天啊……真是一个长假。
孟琼舟侧头看他，“你打算如何过。”
林稚掰着他的手指玩，想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直起身来道：“我们去度蜜月吧？”
孟琼舟连“蜜月是什么”这种话都没问，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神，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下来。
林稚看他格外好说话，哪里有半分昨晚折腾他的模样，忍不住问：“你怎么不问问蜜月是什么？”
孟琼舟很给面子地问了，“是什么？”
于是林稚给他解释了一番蜜月的由来，又问他想去哪里。
孟琼舟反问：“你想去哪里。”
十二天假期，能去的地方有很多，洛阳、胶州、扬州、苏州……
林稚正在琢磨哪个地方最好吃。
他虽然没亲自去过这几个地方，但从前和七皇子闲聊时，听对方说过不少各地见闻，特别是在吃食方面，什么扬州炒饭，洛阳羊汤……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苏州——因为七皇子没提过这个地方。再加早晨那道用苏州甲鱼所做的馄饨，更加勾起了林稚的好奇心。
孟琼舟当然依着他，“那就去苏州。”
去苏州度蜜月之前，两人先去吃了开江鱼火锅。
开江鱼，顾名思义，就是金明池春水化冻后捕捞上来的第一批鱼，且大部分都是鲤鱼。
处理干净的鲤鱼切成鱼块，直接放清汤锅里开炖，除了盐，不需放什么额外的调料进行调味，吃的就是冬去春来的鲜味。
孟琼舟从煮好的鱼块里挑出一块鱼背肉，仔细剔除鱼刺，放进林稚的碗里，“吃这个。”
林稚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照顾，夹起那块鱼肉吃了，吃完还不忘发送今日份的夸夸，“郎君亲手择的鱼，果然比其他鱼肉好吃。”
孟琼舟看他片刻，到底没忍住，轻轻翘起嘴角，又挑了几块鱼肉放进他的碗中。
吃饱喝足，两人略作休息，终于坐上前往苏州城的马车。
孟琼舟早已安排妥当，此时上车，傍晚便能抵达苏州，到时吃过暮食，在客舍养精蓄锐一晚，明日正好游玩一番。
因水月庵是尼姑庵堂，偶尔还会有像秦夫人这样的贵妇亲往礼佛，陈平是出色的管家，可毕竟是男子，到底不好跟过去，是以只好跟着林稚和孟琼舟过来当电灯泡，兼职车夫。
轩车内，絮絮的说话声音传出。
山遥路远，林稚从怀中掏出特意带来打发时间的几枚骰子，“咱们来玩扔骰子吧，点数大为赢，赢的人可以问输的人一个问题。怎么样，要不要玩？”
孟琼舟点头，“玩。”
说完从林稚手心里取过一枚骰子，随手一抛，落回掌中时却合了起来，故意不给他看。
林稚不乐意了，“给我看看。”
孟琼舟不为所动。
这怎么难得过他？林稚转了转眼珠，凑近孟琼舟耳边，轻轻出声喊道：“夫君。”
他故意压低声音，又是凑在耳边温柔诉说，好似能直接喊进人心，别有一番缠绵之感。
孟琼舟滚了滚喉结，道：“你犯规了。”
林稚在一旁得意地哼哼，“你就说给不给我看吧。”
“给。”孟琼舟到底无奈地笑了。
林稚心满意足地接过那枚骰子，看清之后便□□脸来——怎么是六啊！
孟琼舟安慰他，“无妨，你也许也能掷出这个点数。”
林稚点点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随即一抛，小小的一颗骰子落于掌心。
动作十分潇洒利落，点数却不那么令人满意——只有圆圆的一点。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前世看来的那些笑话，“我抽到了一，却不是一。”
看他满脸纠结的表情，孟琼舟轻轻笑了一下，“我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林稚壮士断腕般道：“问吧。”
孟琼舟附身凑近他，轻轻吐出几个字。
林稚只觉耳畔一片酥麻，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之后，马上瞪大眼睛，脸颊也随之红了一片——这人什么时候尺度这么大了！
结了婚就无所忌惮了是吧！
孟琼舟看他明明害羞却还装作无事发生的表情，似笑非笑道：“怎么不回答。”
林稚轻咳一声，“你能不能耐心等待一下，我要思考的。”
孟琼舟笑了一下，“好，你慢慢想。”
良久，林稚故作自然道：“都喜欢。”
“都喜欢？”
孟琼舟重复了一遍他的回答，似乎在考察这个答案的真实程度，片刻才慢悠悠道，“你每次都哭，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哪种。”
林稚咬牙切齿：“……所以我才说我都喜欢！”
孟琼舟亲了亲他通红的耳垂，“下次我们再试试其他的。”
林稚胡乱点了点头，决定赶紧结束这个少儿不宜的话题，又摸起骰子扔起来。
这次的掷骰结果比上次好了一点，但也没好太多——二。
“……”
孟琼舟继续安慰他，“有进步。”
林稚开始耍赖，“不玩这个了。我们玩大冒险。”
孟琼舟静静听完他给自己讲解“大冒险”的规则，点头道：“输的人喊赢的人夫君。”
比起刚才那个过分的问题，区区喊一声夫君简直不要太简单，更何况孟琼舟还没掷骰子，鹿死谁手还不一定，林稚很爽快地答应了。
然后他就看见，孟琼舟又掷出来一个“六”。
林稚：“……”
这科学吗？这不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