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深带着她再一次来到那间熟悉的小屋。
郝谐这次很自觉照着那把软椅坐上去，两手抠在一起，低着头盯着自己脚尖。
她心里不是味儿，也不好评价刚刚遇到的事儿。
吴深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想开口斥责骂她，偏偏对面人是这样的态度，看着老老实实，竖着耳朵，模样委屈中夹杂着可怜，忍几忍还是想着高声给她点教训。
“你说说你才刚出去了几个小时？”吴深拍两下桌面，“抬头！”
郝谐呆着脸，不做反抗。
吴深鼻子深吸口气：“还没出去三个小时，就这么急着回来？给你的生存手册看过没？”
说起这个，郝谐还有点印象，那手册估计现在还在治安局门口垃圾桶里躺着呢。
她抠着手上死皮弱弱道：“看......了吧。”
“看了还加个‘吧’？到底看没看！”
这语气听得郝谐心里不爽，一次两次不够，多大点事还真就上纲上线了，她回答的异常坚定：“看了！”
吴深哼嗤一声：“那好，我问你，给你的手册现在在哪。”
郝谐脚底一凉，她没想到就因为那一个谎，自己现在竟然要再编造无数个谎言来应对。
她硬着头皮，靠着上半句话没用完的气力犟：“不见了。”
吴深被她气笑，他什么时候见过违法还违的理直气壮的人：“你最好实话实说，我们这里周围都有监控。”
“真的不见了，我也还在找，不然我怎么可能会吃超，我又不是故意地。”郝谐噘着嘴，摊手歪脖。
她断定吴深肯定不知道自己把它扔掉的事实，早在扔之前郝谐就有刻意抬头找摄像头，确定是真的安全，才敢放宽心丢掉。
眼下只看吴深要怎么处理她这件事，要么批评一顿，她走人，要么再免费在这里住一夜，再走人，横竖不吃亏。
想到这份上，郝谐舒心不少，自然胆子也大起来。
吴深吃瘪，没诈出来话，他扶额咳嗽两声，摆摆手不耐烦地指着一处：“去去去，昨晚你睡的那间屋子，刚好还没开始整理，桌子抽屉里有生存手册，明早之前背完再走。”
“背就背。”
郝谐倔强起身的干脆利落，甚至是快到迅速，反倒像自己的话正中她的下怀，连走路带起的风，都吹得吴深太阳穴一凉。
吴深拧眉，后脚跟着她过去把门给锁住。
临走前再跟她强调背书的事，念在对方恳切附和附和的情况下，他拉着脸离开。
出来后，他直接后脚一个拐弯，来到审讯室的隔壁，难缇就站在单面玻璃前，两手端着，食指指侧抵在唇下，眉目不展。
“老大，我进来这么长时间，还真就没见过像她这种人。别的生化者提起治安局都发憷，她倒好，真拿这里当自己家。”
吴深还在自顾自地抱怨，难缇沉默一会儿开口：“她撒谎你没看出来？”
“我——”吴深把再咽下去两句抱怨的话，愣道：“怎么可能，什么时候？”
难缇横他一眼：“从头。”
“等等，老大——”留给吴深的，又是一阵凉风和一声清脆的闭门声。
出来后，难缇一个人沿着长廊走到头，停在房间外，郝谐这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根本不好定义这人到底是好还是坏。
说她是坏人，她只是爱撒谎，说她是好人，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到来治安局这么频繁的人。
难缇抬起开锁的手臂一顿，听见里边隐隐有嘟囔声。
“什么生存手册，简直反人类好吗？”郝谐在这里无聊的很，距离明早还有十多个小时，那么一本厚册子简直要她的命，她单脚踩在自己坐的凳子上，嘴里念叨叨，“第一条，市区内不得随意显形。”
“这什么奇葩规定，生化人本来就是动物转化成人类的，这不是泯灭天性吗？”系统想插嘴说话，郝谐下一条紧跟着读出来，“第二条，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中立。”
“你瞧瞧，这条更过分。世界上所有的事都不是绝对的，简直是胡说八道。”
“嘭——”一声，郝谐浑身一震，那只踩在凳子上的脚打滑落地，手里的手册被关门声吓掉在地，她保持原先姿势不敢动，脖子微微往回缩。
“你错了。”背后这声听着冷冽而又铿锵，声线又有些熟悉，忽然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是难缇！！
于是她坐立不安地说：“呃......领导，我这就是一种......比较独特的背书方法。”
郝谐战战兢兢地扭正身子，改为盘腿坐，两臂下垂抠着凳子边，旁边桌角是掉地上的手册，桌上的是一盏小白灯。
“觉得我声音太大的话，我尽量小点声。”郝谐说话声音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