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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 101 章101(1 / 2)

苗婉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淘淘差点被人打死,西宁镇大火连绵烧掉了所有的东西。

梦中「苗婉」都出现了,大着肚子摸着她的脑袋, 由着苗婉缓过神来,莫名地嚎啕大哭。

「苗婉」不问她发生了什么,只问她: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受到惊吓、失去钱财、亲人重伤、自己也骨折的苗婉眼泪还在流, 整个人就愣住了。

发泄过情绪她也反应过来了, 这「苗婉」大概是她内心的渴望, 渴望「苗婉」能给她带来更多有用的知识,好弄死那群让她失去所有财富的王八蛋们。

可她也知道哭什么用都没有, 要做些什么才行。

搞钱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呢?

待她醒过来的时候,乔瑞臣就在她身边,正在小声跟几家长辈们说此次的事情。

“总共一百三十二个西蕃贼寇进入西宁镇,他们是从义庄那边过来的,泼油的时候正好挑了大家做午饭的时间,所以几乎没人发觉。”发现的人都被杀了。

乔瑞臣将带人屠了那些西蕃人也轻描淡写说了说, “那些人并没有去西面和北面,很轻易就解决了, 西平郡那边也没起太大乱子, 已经被镇压下来, 一时半会不会再出问题。”

“罪魁祸首……”乔瑞臣低头看了眼媳妇,“是条街酒楼的前东家于冒财。”

苗婉在朦胧中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所有想不通的地方都想通了。

大白天的,贼寇是怎么进来西宁镇却没引起所有人注意呢?因为有对西宁镇熟门熟路的当地人带路。

西宁镇只是个因为固北军而兴起的镇子, 早前连村子都不是, 现在也没有城墙, 只有坊牌楼而已。

镇子西面靠近军营, 是有钱人和权贵居住之所,家中少不得都有几个好手护卫,家中守卫也更严一些。

西蕃人总共一百多号人,即便镇子不大,想全烧也烧不起来,只能选择圣人最可能出现的地方,无非是条街或者乔家,也就是东面和南面。

北边是镇子的出口,离义庄不算远,他们从不为人知的小路过来,要进镇子势必路过坊口,所以坊丁被杀。

至于为何烈火熊熊,百姓们都醒着却没能发现起火,让火势蔓延开来,也因为于冒财知道西宁镇百姓何时做饭何时吃饭,也知道柴火一般都放在哪儿。

泼油的时候大家做饭,闻到味儿也觉得正常,烧起来的时候大家在吃饭,想着大概是谁家火旺了点。

等反应过来,估计大火就很难扑灭了。

张娘子咬牙切齿地骂于冒财,“我就说做饭那功夫闻到有炸货的味道,还以为是阮家有人炸肉吃,肯定是于冒烟从自个儿的食肆里给西蕃人的油!这个生儿子没屁目艮的王八蛋!”

她气得狠狠往桌子上拍,只是眼睛进了辣椒水,又被火熏火燎许久,如今几乎看不见,拍了个空。

张三壮死死咬着腮帮子,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替阿姆‘嘭’的一声拍响桌子,一连串问候于冒财十八辈儿祖宗的话就骂出来了。

末了还要加个结尾,“就是叫他死的太轻易了点,这样的人就该让他下油锅!”

张娘子刚才被自家儿子拍桌子吓得哆嗦了一下,听准方位,一下子拍在张三壮脑袋上,“你要吓死你阿姆不成?阿婉随便甩了下菜刀,就砍他脖子上去了,这是老天爷也不想让他多喘一口气儿,你懂个屁啊!”

张三壮摸摸脑袋,不敢跟阿姆吵。

只是想到还昏迷不醒的阿达,还有早产下来虚弱的侄儿,伤了身子的二嫂,破了相的大嫂和……没了一条腿的大哥,他就擒着两泡泪,心恨得想将烧成灰的于冒财从地狱里拉出来,再挫骨扬灰一遍!

乔瑞臣本来还想说说圣人下了诛于家九族的旨意,感觉到旁边动静,立刻忘了说什么,赶紧过去看苗婉。

“阿婉你醒了?”

大家都凑了过来,见她确实醒过来了,赶忙去叫大夫。

本来听说苗婉昏过去了,云氏想着大概是自己哭银票给哭的,阮衾和大李氏没啥事儿想过来照顾外甥女,其他人也关心财神爷,更想听乔瑞臣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才都聚集在这里。

只耿氏不在,她忙着照顾吓得起了烧的淘淘和死活不肯离开她身边的乔蕊呢。

苗婉开口,嗓子疼得像被刀划过一样,“淘淘呢?”

乔瑞臣温声回答她:“在隔壁,她吓着了,有点烧,你骨头断了,怕外邪入体,所以没把你们放在一块儿,娘照顾她和小蕊呢。”

苗婉扫视过围了一圈的亲人,在张娘子还红通通的眼睛附近顿了下,又看向乔瑞臣张嘴想继续问。

乔瑞臣小心将她扶起来,“先喝口水,都活着,稍后我慢慢跟你说。”

苗婉心钝钝得疼,都活着,却不是都没事儿。

她努力压着鼻酸咽下眼泪,可怜巴巴看着大家,沙哑着嗓音开口,“咦呜呜好饿,想吃阿姆做的狗浇尿,我做梦追了一路,叫狗抢走了……”

众人:“……”

张娘子虽然还担忧家人,也忍不住被逗得露出浅笑,扶着张三壮起身,“瞧你这点出息,阿姆这就去给你做!”

她不怕自己瞎,只怕亲人有个好歹,也怕自己成为亲人的拖累,现在能有用,对看不太见的张娘子来说就是安慰。

大家伙儿都没啥心思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叫苗婉逗得哭笑不得,也感觉出肚子饿来了,让乔盛文和阮祈招呼着出去吃饭。

大夫给苗婉诊脉,确定她没什么事儿就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乔瑞臣和苗婉时,乔瑞臣才小心避开她受伤的胳膊紧紧抱住她,“娘子别忍着,想哭就哭,有乔白劳在呢。”

苗婉嘴一瘪,泪珠子就线一样往下掉,她将脑袋扎进乔瑞臣的怀里,无声无息哭了会儿,然后才抹着眼泪抬起头。

“你杀贼寇,有没有又受伤啊?”

乔瑞臣拍拍自己的肩膀,“放心吧,只有旧伤,不耽误干活儿。”

苗婉被逗得噙着泪笑出来,靠在他怀里,怎么都不敢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可乔瑞臣明白她在想什么,小心替她擦着眼泪,小声跟她说话。

“阿达伤了脏腑,卧床休养一个月就能起身,往后仔细养着,不会影响寿数。”

“阿姆的眼睛……大夫只说要天山雪莲为引子,也许能配出一方药,即便暂时寻不得,往后也能看得见东西。”

“大嫂没什么事儿,只是撞晕了有些恶心,大哥……命抱住了,往后好好补气血也不会影响寿数。”

“二嫂生的孩子有点体弱,好好养着长大了习武强体也无碍,她身子不大好是心疼家里的猪和鸡羊都没了,哭狠了。”

“阮家没人受伤,三家的孩子们也都没受伤,只是被吓到了,有几个发烧的。”

苗婉鼻子囔囔问,“爹呢?”

“你没瞧见?刚才不是吊着胳膊呢?跟你一样,你是右胳膊,他是左胳膊,大夫还调侃你们翁媳俩伤的匀称,起码还有一个能写字的。”

苗婉又问,“那其他几家呢?”

乔瑞臣顿了下,“这还不太清楚,已经让阿墩他们出去看了。”

苗婉还是没忍住,抬起头眼泪汪汪看着乔瑞臣,“你说,若是我没起聚福食肆,不想开千金楼,会不会……”

乔瑞臣低下头吻了吻她被眼泪沾湿的唇,打断她的话,“有没有你,贼寇暴虐,都不会放过边关百姓,你不必将罪过揽在自己身上。”

苗婉垂下眸子,眨落一颗硕大的泪滴,没再说话。

她擦了擦眼泪,喝了口红糖鸡蛋水,小声问,“那被烧毁的银票,银子还有办法取出来吗?”

按理说钱庄应该也有记录,银票是要跟钱庄的记录对上才能取钱,发生灾祸,怎么也得有啥应对措施吧?

乔瑞臣唯一没说这点,不是忘了,是知道这才是更叫媳妇难受的事情。

他艰难开口,“阿婉,钱庄就在千金楼附近。”

苗婉眼神空洞看着房顶,所以记录也烧没了?

啥证据都没有了,她的钱真的长翅膀飞走了。

若说悲伤逆流成河,这一刻苗婉的心痛犹如大雨倾盆,还是冬雨,冰冰凉得浇透了她的心窝子。

她悲愤地拍了拍炕沿,“那银子就便宜了钱庄了?”

近两年的时间,她光银子就攒下了八万两,还有准备起客栈的银子和千金楼换回来没花用的金子,加起来超过六位数了啊!

就这么全没了,她不甘心!

乔瑞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还是乔盛文从外头进来听到,下意识回答他,“不会,那钱庄原先是陈氏所得,这回陈嗣旭勾结西蕃人意图弑君,罪比谋逆,数罪并罚,陈国公府都要被抄家,所有金银自然尽归国库。”

也就是要归户部掌管,对这个乔盛文再了解不过!

苗婉瞪大眼,“可那是我们的辛苦钱呀?凭什么抄家还要连功臣的钱也抄走?”

她立刻忘了悲伤,扭头看着乔瑞臣,“相公,圣人走了没?”

“嗯……应该还没有,西蕃人动乱,固北军如今没有掌军之人,圣人决定坐镇几日,等斥候回来再下决定。”

反正陈嗣旭勾结西蕃人弑君这一件事情下来,甭管天大的孝道,都拦不住圣人动陈国公府和太后了。

如今不急着回京城,反倒是给摄政王机会拉拢人增强自己派系的实力,如此一来,摄政王就不可能由着陈国公府还挣扎。

那乔瑞臣和圣人当初互相推诿要牺牲一下弄个摄政王府血脉的孩子一事,就可以作罢了。

苗婉挣扎着爬起来,完好的左手紧紧抓住乔瑞臣,“那我要去见圣人!”

乔盛文和乔瑞臣对视一眼,都清楚苗婉是想做什么,父子俩不好说的话,儿媳妇既然想去……

“我先喂你吃饭,等淘淘退了烧,咱们就去。”

这苗婉没意见,她右手已经被木板固定住了,左手的话今天是阮祈做的大锅菜,只能让乔瑞臣来喂。

大概是胃口好的人身子骨也壮实些,当初苗婉想着,她一个土著,能养的好猪必然能养得好孩子,真切就拿淘淘当个小猪崽子喂呢。

所以淘淘只烧了一夜,就活蹦乱跳了,只哭着喊着要娘亲。

耿氏抱她进来,淘淘看到苗婉胳膊受伤,也不非得让娘抱,谁抱都行,只是不能离开娘亲身边。

这让乔瑞臣有点为难,谁也不知道圣人会在西平郡待多久,若是淘淘离不开人,苗婉也没办法去郡城。

还是苗婉心大一点,拍板,“那就带着淘淘一起去。”

乔盛文两口子已经出去看过外头了,到处狼烟动地,只怕还会吓到孩子,比乔瑞臣还不放心。

苗婉单手抱着淘淘亲了下,沙哑的嗓音很坚定,“她生在西北,就是土生土长的西宁镇人,不管外头什么样儿,她都得知道,我们能护得住她,但她也得知道人间险恶才行。”

她比任何人都心疼孩子,可当初奶奶不曾将她养得四六不知,她的女儿也不能成为温室中的花朵。

最终还是耿氏跟着一起照顾她们娘俩,乔瑞臣赶车,一家子往西平郡去。

等出了门,苗婉才知道为什么全家人都不想让淘淘出来。

其实淘淘还小,她还不太明白自己看到的断壁残桓代表了什么,只是因着刺鼻的烟味儿和到处都黑漆漆的,有些胆怯地靠着苗婉。

反倒是苗婉,一路从西边没什么太大动静的道路拐出来,就听到了时远时近的哭声,还有被烧得几乎不能住人的屋子,到处都是脏兮兮的帐篷。

天还不算太冷,可天空在这样的黑灰之中却显得格外阴沉,好像让人从里往外觉得冷。

她一直掀着帘子,安静看着外头,到出了西宁镇都没说话。

耿氏和乔瑞臣都有些担忧,苗婉在他们心里一直胆子都不大,这回发生这种事情,铺子也付之一炬,亲人们还受伤不轻,对她的打击比任何人都大。

但苗婉已经没有继续哭的冲动了,只在路程过半时,轻声开口问,“娘,相公,你们说,西蕃人为何要烧杀抢掠?”

即便不曾教化,即便缺衣少食,即便强悍尚武,其实他们完全可以求助大岳,或者用西蕃独有的东西与岳人做交换,也不是不能生存下去。

可为何,他们非得用烧杀抢掠的法子呢?这无异于另外一种竭泽而渔。

耿氏叹了口气,“有些人啊,生而为人却不做人事,所以才会被人叫贼寇。”

贼寇本就是野蛮的代名词。

乔瑞臣却知道苗婉不是问这个,他握了握苗婉的手,“因为他们不怕固北军,也不怕大岳的将士,他们觉得只要兵强马壮,这天下富足之地,就是他们的跑马场。”

就好比围猎时被圈起来的肥美草地一般。

苗婉认真点头,她想起伟人说过的话,落后就要挨打。

所以西蕃人才敢造下那么多杀孽,有她没她都会杀人,偏偏她成了这场浩劫的因,那她就该还西宁镇百姓一个果。

“相公,我不想走了。”苗婉安静靠在乔瑞臣身上,“起码不能这样灰头土脸的回京城,我想留在西北。”

耿氏没说话,乔瑞臣也没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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