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叶初凝迅速收回思绪望向老孙。
这段时间她几乎是在煎熬中度过，不知多少次午夜梦到马家村，那尸横遍野的修罗场面犹在眼前。
每一次都让她黯然神伤，久久难以入眠，已然成了梦魇。
老孙没有卖关子，认真道：“屠村案的凶手目前还不确定，但京兆府前几天抓了个逃犯，曾声称目睹了马家村被屠的经过，是真是假不知道。”
“人在哪？”叶初凝往前一步，嗓音略显低沉，连握着宝剑的指骨都微微泛白。
“自然是京兆府的监牢。”
“我要去见他！”
“叶姑娘先别急，等老朽说完。”
老孙却是叹了口气，道：“此人是重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得。而且，他现在神智有些问题，时而清醒，时而痴呆，府衙已经找了郎中，尚在医治。”
听闻马家村一案还有目击者，许宁逸眉头微蹙：
“想一夕之间屠尽数百村民，若非团伙就只能是修行中人，留下活口的可能性不大。平阳郡距京师近千里，那逃犯为何往这里跑？”
老孙摇了摇头：“根据府衙的说法，此人原是平阳郡一普通码头力夫，只因家中妻女被当地员外凌辱至死，跑去报仇未果被抓。之后仗着有些武力在身，又从官差手里逃脱。
“他应该是在逃亡路上，撞见了马家村一事，许是被吓破了胆，慌不择路。亦或想出其不意，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具体如何得等此人清醒才能得知。”
“那个员外我知道。”
这会儿叶初凝突然开口，语气却明显冷了很多：
“此人名叫常泓，于乡里横行无忌，强抢民女，逼良为娼之事常有，至今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良善的血。
“只是碍于其背靠当地士族，手下又打手众多，一直没人敢拿他怎样，那力夫想要沉冤昭雪，除了逃往京城别无选择......当然，这种‘小事’像你们这些大人物，怕是并不会放在心上。”
说到后面还有意无意扫了一眼许宁逸。
一个小小的州郡员外，便已是如此张狂，想要惩治都显得重重困难。
坐拥四州之地，手握重兵的实权侯嫡子，连皇族都要掂量三分，倘若为所欲为起来又有谁能去处置？
所以在亲眼目睹马家村的惨剧之后，叶初凝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显而易见，她对有关许宁逸的狼藉传闻，仍旧保留怀疑。
这般义愤填膺，含沙射影的话术，就差指着许某人鼻子点名道姓了。
原本立于软榻旁默不作声的伏雀，闻听此言顿时眼睛一冷，盯着几步外的白衣：“说话注意点！”
“难道我说的不对？”
叶初凝怡然不惧，更像激起火气，纱笠抬起与她对视，冷哼一声：“位高权重之人不管事也罢，就怕也是同类人。”
“你放肆！”伏雀动怒。
这摆明是在用员外比喻小侯爷。
她打小在侯府长大，又岂会不知小侯爷为人，哪能容许旁人这般污蔑和不敬。
出现这种情况，许宁逸清楚是因为自己‘名声’在外。
他倒也没有生气，摆了摆手制止伏雀，注视着叶初凝，淡然道：
“叶姑娘侠肝义胆，许某是佩服且向往的，但许某要告诫姑娘，命只有一条，切莫脑袋一热撇弃所有。不妨留待有用身，或许能做成更多事。
“你在我这里说什么都无所谓，但出了这个门，凡有举动，希望姑娘当三思而行。”
实际上，这会儿叶初凝也是心中一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觉得自己不对劲。
怎么能口不择言，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想解释什么。
老孙眯起眼睛打量她，隐隐觉得这姑娘情绪有点不对劲，忽然问道：“叶姑娘可否容老朽搭个脉？”
“好。”叶初凝虽然不懂，却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抬起没有持剑的左手递过去。
老孙以双指轻搭她的手腕，感受片刻，眉头跟着皱起：“姑娘‘凝丹’多久了？”
“三月前侥幸成功。”叶初凝答道。
老孙点了点头，收回手后，面带疑惑道：
“老朽观你体内气机紊乱，经脉阻塞，‘丹体’已有裂痕，长此以往下去怕是会身死道消。可你身上又没有伤势，难不成是修炼出了岔子，走火入魔？”
叶初凝闻言沉默了下，而后便把近日遇到的情况说了一遍。起因自然是马家村的冤案。
老孙听完恍然大悟：“这就难怪了。”
“很麻烦？”听到叶初凝竟然患了心魔，许宁逸不禁皱眉问道。
他虽然不懂道修法门，却也听过‘金丹’之论，分内丹和外丹，皆具备万千气象，乃是道修重中之重的根基。
这要是莫名的死在他这里，可就凭白替幕后之人背了一口黑锅。
老孙转身施了一礼，笑道：“如果是先前遇到，确实很麻烦，心魔属于心病，非药石可医，老朽也束手无策。
“不过，倒是巧了，在这里碰上‘鱼龙舞仙图’，此画出自道门前辈之手，可助人修行，应该也有安神静心的妙用，只是不知小侯爷愿不愿意？”
叶初凝心里一咯噔。
她刚才可是说了一堆难听的话，虽然事出有因，但终归是冒犯了。
这位小侯爷也算脾气好没和她计较，但再让对方拿出如此珍贵的古画送人......反正换做是她，肯定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