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上的指针指向午夜两点钟。余不正睁着眼,倾听着心跳的声音。
时间就要到了。
舍友已然安睡,要么呼噜要么梦呓。
本来该这样的。
现在床铺上没有声音。没有呼噜声,更没有呼吸声。
余不正翻身坐起,轻手轻脚下床,打开衣柜。
借着微弱的光亮,他检查着衣柜内的物品。
短刀,一副手套,以及口罩和帽子,还有鞋套。
为了以防万一,他准备了两把刀,分别小心翼翼装入了两侧的口袋。
穿戴好之后,他从桌下拖出了事先早已经清空的大件行李箱。
行李箱碰到桌角,迸出响亮的哐当一下,吓得他浑身冰凉,他迅速蹲下,屏住呼吸,悄悄等待了一会儿,虽然没什么必要。
夜还是那个夜,不会因为什么改变。
余不正轻呼一口气,将耳朵贴在门上,细听着走廊上的声音。
黑暗凝然不动,夜晚寂静无声。
轻轻打开门,安静的气氛中,木门的吱呀声格外刺耳。
余不正又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动静,这才提着行李箱,闪到走廊。
楼道里漆黑一片,只有安全出口的标识冷冷闪着诡异的绿光。
他的胆子又大了一些,于是直起了腰,一步一步踏下楼梯。
很快就要进入一楼警察的视野了——如果他没有睡着的话。
余不正感到心脏在猛烈地搏动,大脑中奔涧鸣雷,飘渺的恍惚感占据了意识,呼吸也愈发困难。
去吧。动手。
缓缓站起身,慢慢走下楼梯。摄像头此刻就在他的斜上方,他踮起脚尖,迅速而精准地将鞋套套在了上面。一套动作完成后,没有谁出现在自己眼前。
现在,注视自己的眼睛消失了。
接下来,来到一楼,站在大厅中,透过值班室的窗户,余不正看到里面并无一人。
又是这样。
抬起封锁线进入走廊,慢慢靠近活动室,它的门如意料中虚掩着。
余不正的手伸入口袋,慢慢抽出那把短刀,他的双手从未如此冰凉。
开始吧。
门被推开,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余不正举起刀子,随便往空气中划了一下。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想象着遍地鲜血的模样。
想不出来,他怕血。
余不正脱下外套,把它和刀子装进了行李箱的夹层,之后摸出另一把刀。
来到阳台,余不正把靠在矮墙边的纸箱搬下来,清理出一条道路,接着踩在矮墙上,小心地跳下来,来到生活指导教师室的阳台。
这个房间余不正没见过里面的样子,只听说是堆放杂物的,透过阳台门往里窥视,是一片不见底的黑。
穿过阳台,挪开障碍物,尽量不发出声响,越过了下一道矮墙。
终点到了,余不正闪身进入休息室。
他仿佛看见毛山仰躺在床上,大张着的嘴巴淌着哈喇子,一个死期将至的男人,浑然不觉地做着春秋大梦,也许在那里,他过着比现实幸福百倍的生活。
余不正站在床前,手中的刀高高举起。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见了。
不对。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余不正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自己站在这里,就是为了寻找某个答案。
现在他平静了不少,脑海中描摹起凶手站在这里的情景。
他面前的不是人。而是……
虫子。余不正的眼神瞬间凌厉,手中的刀刃迅速落下,悬停在床的上方。
……
这可真是个无聊的剧本。
时间是技法高超的魔术师,忽快忽慢地从每一个人的身边流逝。
无光的黑夜中,一盏孤灯将亮色投入到房间,屋内的视野不算太糟。
脚步声在来回搅扰,让余不正有些心烦,所幸很快外面就归于寂静,夜晚恢复了它的怡然安宁。
他费劲地眨巴眼睛,熟悉的恍惚感一阵一阵。
“嗨。”占卜师轻快地在他面前挥手。
“嗯?”余不正茫然四顾,“我刚才睡着了?”
“算是吧。”占卜师有些衣衫不整,头发看上去有点儿湿漉漉的,气息也比平时略重。
“刚刚我想了一点儿事儿,现在明白一点儿了。”
“还在想那个案子?”
“对,之前我总是在想,有没有能避开监控进宿舍的办法,排除凶手体术特别好的可能,就是利用监控死角,但是这样的死角几乎没有,就今天,我想出一个可能。”
“为什么要认定凶手是外面的人呢?”占卜师貌似对刚才的话不感兴趣。
“不是认定,只是分开讨论而已,楼内作案不是没可能,而且难度要小很多,所以我只是想先从更有趣的方向来思考罢了。”
“有趣么。”
“所以我要先问你一个事儿。”
“嗯?”
“毛山来过你这里对吧。”
“对。”
果然。
“他那次来问了什么问题,你又是怎么回答的?”
“这有关系吗?我可记不太清了。”
“没什么关系,只是确认你和他见过面就够了。”余不正的身体开始后仰。
占卜师看着他没说话。
“见过面,说过话,你们之间就会产生联系,只要有了联系,就可能衍生出更复杂的关系,甚至动机。”
“这话可不中听。”
“抱歉抱歉,但是还是得说,恭喜你加入我的嫌疑人套餐。”
“什么意思?”占卜师看上去并不紧张,语调中甚至有一丝戏谑。
“也不是说谁都有嫌疑,但是等我说完就知道,满足一定的条件才有作案的可能。”
占卜师定定看着余不正,好像他脸上爬着一只南洋高加索大兜虫。
“从一开始,我就犯了一个错误,因为案发时间是在凌晨,加上尸体没有抵抗的痕迹,所以我就想当然地觉得他是在睡觉的时候被人杀掉的,但是这其实不一定,只是案发的时候现场的环境让人下意识地会去这么想,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毛山对凶手并没有防备,凶手行凶的时候,毛山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依据呢?”
“没有依据,只是我的感觉。”余不正并不觉得没有底气,反而愈说愈兴奋,占卜师像是在思考什么,没有打断余不正,余不正却停了下来,等待前者的反应。
“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