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俊才越安乐见面的地方,也是一家小馆。
不同的是,桌上没有酒。
只有四色素菜,武俊才没有等安乐,自己就着一块儿蒸饼,吃的津津有味。
“吃了吗?”见到安乐,武俊才抬头问了一句。
“吃过了,督监慢用。”安乐客气了一句,在对面坐下。
“要是觉得不合胃口,你可以再点。”
武俊才就着一口素菜,咬下一大口蒸饼:“我常年吃素,很多人不习惯跟我一起吃饭。”
“真吃过了。督监有什么吩咐,就请直言吧。”
“也好。我这个人,也不喜欢拐弯抹角。”
武俊才吃下最后一口蒸饼,又将落在掌心的残渣都吸进嘴里。
“你我之前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对参军的才能,却是十分倾慕。舍弟的案子,也多亏参军,才能真相大白。”
武俊才说到这,略微停顿了一下:“只是案子只破了一半,另一半,不知道参军有何良策。”
安乐面无表情,心里却在冷笑。
说来说去,不还是这件事。
“督监的意思是?”安乐很识时务的垫了一句。
武俊才端起水碗:“安参军还未抓到凶手,便言之凿凿。说舍弟是死于仇杀,与义教无关。这会不会太过武断了?”
杀武俊驰的人,并不属于义教。
这一点安乐心知肚明。
武俊才有所猜疑,只是因为同一天,义教在平康坊,袭击了武俊驰的车驾。
安乐知道武俊才这么说,是想让自己去抓凶手来证明。
可自己只想见凶手一面,并不想抓人。
于是他拱手道:“凶犯的相貌已经画出,以督监之能,镇安司之力,凶犯不日必定成擒。到时是否与义教有关,督监一审便知。下官在此,预祝督监马到功成。”
这番装傻充愣的答对,在上位者的眼里,等同于是不识抬举。
武俊才的人手按刀柄,向前逼近安乐。
安乐收起笑容,冷眼看着他们。
“不得无礼。”武俊才抬起手,示意两人退下。
“安参军,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他说着,咕嘟咕嘟灌了两口水。
放下水碗后,他用手抹了下嘴巴:“我约参军来,是想合作,并不是想驱使参军。”
其实从进门开始,安乐对武俊才的印象并不坏。
首先他吃饭的地方,就像是现代街边的苍蝇馆子。安乐和李义瑜他们,平时聚会的地方,要比这豪华许多。
饭食也很朴素,就是家常便饭,丝毫看不出三品官的架子。
言谈之间,更是随和的很,没有以大压小。
安乐找不到任何离开的理由,只能接话道:“督监客气了,不知下官有什么能效劳之处。”
“我说了,是合作。”武俊才再次强调。
“好,合作。”安乐更正了自己说法:“请督监明示,要下官怎样合作。”
“劳烦参军,再审一次杨依依。”武俊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之前她供出人犯的样貌,我已经画影图形遍传各州。”
“这么多天过去了,人是抓了不少,但都不是我要的人。”
“我想请参军再问问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安乐本以为武俊才会让他帮忙抓凶手,看来这次他是猜错了。
想想也是。
人家镇安司,干的就是专门抓人的事儿。
这方面能人肯定有的是,犯不着用他。
再说那凶犯这会儿怕早逃出长安,他安乐就是能耐再大,也不可能指望他一个人去抓。
而审问杨依依的就不同了。
这是个技术活,安乐能让她开口一次,就能让她开口第二次。
只是武俊才不知道,杨依依在配合安乐演戏。
真正的凶手,她早就告诉安乐了。
“当然,我不会让安参军白帮忙。”武俊才递出一句暗示。
一般上级官员这样说,就意味着事情只要办好,办事的人肯定会被重用提拔。
安乐虽不图他这个,却还真不敢不管这事儿。
万一武俊才急了,给杨依依大刑伺候。
先不说杨依依熬不熬得住,安乐也不忍心让她平白遭罪。
老杨还借房子给他安身,于情于理,他都得保护杨依依一下。
多方权衡后,安乐点头道:“督监开口,下官一定尽力一试。”
“好!那明日,我就等着参军的好消息了。”
武俊才看似客气的一句话,却给安乐定下了期限,他明日就要得到结果。
“明日?似乎太……”
安乐开口讨价,却被武俊才打断:“安参军,早一日有新的线索,便能早一日抓到凶犯。况且我作为苦主,更是希望凶犯尽早伏法。这其中的情由,还请参军体谅。”
到此时,安乐有点体会到武俊才的厉害之处了。
他跟你说话,永远占着情理二字。
还总是用商量的语气,让你感觉不到被命令,被使唤。
这样的人,你想跟他翻脸,你都找不到切入点。
离开小馆后,安乐又习惯性的回到了客舍。
到了门前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搬家了。
这就产生了一个小问题,自己只早知道新家在常乐坊,却不知道具体在何处。
想来想去,索性直接去找杨俭。
一来问问新家的地址,二来顺道找一趟杨依依。
杨俭的家,安乐也没去过。
但他是万通商号的管事,这万通商号就在东市里,之前跟李义瑜逛街时他有印象。
凭借着记忆,他很快来到了万通商号门前。
杨俭正巧在柜台后面算账,无意间抬头,正看到安乐对他笑。
“安参军,快里面请!”杨俭热情的招呼着。
安乐一摆手:“杨管事,别忙活了,我有事找你。”
杨俭连忙走了出来,安乐便将来意向他说明。
找新家的事儿,只是个乐子。
杨俭打发个伙计,为安乐引路也就是了。
可听说还要再找杨依依问话,杨俭的脸上不免露出为难之色。
安乐敏锐的察觉到,便问道:“杨管事,可是有什么不便?”
杨俭先是摇了摇头,而后犹犹豫豫的说道:“安参军对我家有恩,又是为了公事,自是没有什么不便的。只不过,她……”
支吾了半天,杨俭终还是说出了原因。
原来自那日审问完毕,杨依依回到家后,惊吓之症就越发严重了。
先是晚上不睡,白天睡的叫不醒。
后来时哭时笑,整日精神恍惚,偶尔还会一个人自言自语。
杨俭请了不少的疾医,甚至还找了僧道。
结果看来看去,都治不好。
“不怕参军笑话,这孩子怕是吓出了癔症。”杨俭说完,重重叹了口气。
安乐听着他的描述,感觉这个症状有些熟悉。
沉吟片刻后,他若有所悟的笑了:“既然这样,杨管事先派个人送我回家。等到了晚上,再去府上叨扰。”
安乐如今是官身,又有公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