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体里冷飕飕的,陶宇安下意识地蜷起身子,只想暖和些。
“谁刚才沾沾自喜号称天生不用睡觉来着?忍着不许睡!”商润微口气轻蔑,连吓带哄,“最后一项和为贵,做完就全完事了。快选。”
她的指令声回荡在检查舱,隐隐带着威胁:“我个人友情建议你别选围棋,我今天时间有限,没功夫陪你耗到一百多手。”
知情识趣如陶宇安,打着呵欠选了国际象棋,在200秒内就成功拿到平局,展现了惊人的手速。
“今天这速度怎么样,师姐,我是不是刷新个人记录了?”陶宇安兴奋地问。
商润微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她成年前就能和国际特级大师五五开,在她眼里,这种超快棋就是小儿科。
“别动,老师还有一件事让我问你,”他刚要起身,商润微的语气一变,不再轻松愉快,“你正经点。”
陶宇安精神和嘴角一起绷紧,收起所有情绪。
“两周内,你是否感到过脑部有任何不适?”
“没有,我感觉很好,前所未有地健康。”他不由得庆幸自己最近通体舒泰无异样,才能做到大部分身心诚实。
长久的沉默,直到检查流程自动停止运转。
一推门出来,陶宇安就瞧见商润微正在房间里不停兜圈。
她面前,他大脑的三维重构图,脑磁曲线图和等磁线图,层层叠叠都被投影在空中,像是好多根引着她追的胡萝卜。
绕几圈,转身回到操作台前,她蹙起柳叶眉,鹅蛋脸上的费解越来越浓,然后两只胳膊抱着膝盖缩在墙角里,凝神陷入沉思。
没人会随随便便地发呆。这副丢了魂儿的样子,在科研楼里司空见惯,大家的默契是:无冤无仇的话,万万不要去打扰。
这时打断的一个小火花,熄灭的可能是点燃世界的大发现。如果能有什么脑智能方面的重大发现,以他的名字命名,那可太牛了。
闭上嘴,陶宇安踮起脚尖,趁着她注意力不在这边,悄悄把凌禾的礼物收回真空箱,藏到实验室角落。
坐回工作台,他把自己的脑成像横截成灰度图,铺在黑底上,按时间轴顺序自动播放着,显得严谨又压抑:
他的脑子在黑漆漆的背景上缓缓波动,毫无美感。隆起的脑回像个核桃仁,凹凸起伏,脑沟深嵌其间,东非大裂谷似的。
盯着自己深邃的脑沟,陶宇安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还有一种整个身心被看透看光的羞耻感浮上心头。
商润微突然从他身后扑过来,双手扳着他的肩,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你说实话,真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许骗我。”
“啊?出什么问题了?我是不是来日无多了?”陶宇安被吓了一大跳,无辜地摇摇头。
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她又背着手溜达回自己的世界里。
“师姐,你再皱眉,脑门上恐怕要长出肌肉来了……”
商润微没功夫理会他的蹩脚玩笑,直到低头离开,再也没吱过一声。
陶宇安耸耸肩,见怪不怪。他自己就是楼里最常神游物外的那个,哪有资格说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