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涛紧闭着眼睛，耳边传来有节奏的“嘟嘟嘟”的声音，像雨滴落在树叶上。他闻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他猜想自己现在是在医院了。他觉得自己小肚子被尿憋得厉害，想起来撒尿，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原来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用带子绑起来了，他喊了两声有人没有，没有人答复他。他开始想办法挣脱带子束缚，他试着转动着自己的右手腕，用力一扯，右手腕的带子松了，他的右手解脱了出来，他用右手把左手腕的带子解开，左手也恢复了自由。他坐了起来，用双手撑着床，把身体往脚的那边挪，够着了裹脚的带子，他把两个缠住脚的带子也解开了，他恢复了自由。他从床上起来，才发现他这个病房里摆着好几张病床，床上的人都睡熟了，没有人注意到他，他蹑手蹑脚地向门走去。他打开了门，走到走廊里，走廊里没有一个人，静悄悄的，电灯惨白的光照亮了雪白的四壁，他找到了厕所，撒了一大泡尿，感觉轻松了许多。他现在想回家了，他找到了电梯，溜出了医院，来到了大街上。夜色正浓，路灯放着淡黄色的光芒，马路上不时有车辆穿过。他没有钱，也没有电话，他怎样才能回家呢。他看到马路边有一个岗亭，红光蓝光交替闪烁着，那是个交巡警平台。“对了，有困难，找警察。”他开始高兴起来，向岗亭跑去。他向警察说了自家的住址，然后警察用警车把他送回了家。
“你不是在医院么？怎么回来了？”叶瑞看到身穿病服的尚涛，睁着惺忪的睡眼，惊讶地说道。
“我回家有什么问题吗？我没有病，你为什么把我往医院送？”尚涛不满地说道
“没有病？医院都给我下了病危通知书，我已经给你妈妈说了，她说连夜赶飞机过来，明天一早就会到。”
“母亲没有被你咒死，我也还活着，这么说来真的是我的脑子出问题了？”
“医生开始怀疑你是急性脑膜炎，结果照了脑CT，你的脑子没有器质性病变，他们怀疑有可能是精神分裂，不过还没有确诊，明天我送你回医院去再好好检查检查。好了，天已经很晚了，快睡觉吧。”
尚涛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又看见了魔鬼张牙舞爪的样子，“千万不要让你妈妈过来，你妈妈坐的那般飞机要失事。”他听到魔鬼威胁地说
尚涛又害怕起来，他摇了摇叶瑞的身体，说：“快告诉妈妈不要来，我听魔鬼说她坐的飞机要失事。”
“哪里来什么魔鬼，那是你的幻觉，你不要多想，我们明天去医院，好好的看病，好好的治病，好不好？”
尚涛也不再坚持，他一直暗暗祈祷，希望妈妈不要出事才好。妈妈是半夜到的，看到妈妈站在自己的面前，尚涛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再见到她风尘朴朴、十分憔悴的样子，不禁心里一阵发酸，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他跑过去给了妈妈一个深情的拥抱，嘴里呢喃着：妈妈，妈妈，你来了真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妈妈顿时老泪纵横，抚摸着尚涛头说：儿子，你受苦了，你受苦了。“
第二天，妈妈、叶瑞带尚涛又去医院看病，妈妈晕车，一路上呕吐不止，尚涛想到昨晚妈妈坐出租车到他家，路上也一定是这样难受地吐个不停，他心疼的不得了，想想是自己连累了妈妈受这个罪，他开始自责，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不能让妈妈过上好日子，还让她为自己担惊受怕，他真是个不孝的儿子。
医生在询问尚涛几个问题后，断定他有幻听、幻视，确诊为分裂样精神病，需要住院封闭治疗。他被安排住进一间病房，里面放了有六张病床。其它的病房也都是类似的布置，所有病房的门都没有上锁，病人可以在各个病房自由走动。但是病人都没有手机，每天的活动也很单调，大部的时间都是吃药、睡觉，只有下午有一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到娱乐室去打牌、唱歌、下橡棋、看书。尚涛没有了繁重的工作，现在是彻底的放松了，但是这种生活让他倍感无聊，每天一小时的自由活动对他来说是太少了，他感觉到这简直就像是在监狱中生活一样。他极度地渴望出院，回到他喜欢的自由世界。好在他的病情并不严重，住院一个月后，他出院了。他吃了半年的奥氮呯，先是吃一粒，后是吃半粒，半年后他停了药，可是没过多久，他的病情复发，再一次住进了精神病院，他被确诊为精神分裂症，这一次住院三个月，他出院后吃的药也改成了绿氮呯和硅硫呯，他吃的药更多了。
在第二次患病前，他卖掉了自己的集资房，又在他上班的江北买了珠江太阳城的房子，叶瑞也考上了DDK区的村官，又在步行街国瑞城买了一套房子。他和叶瑞的关系并没有改善，还是经常会为小事争吵。有一次他做梦，梦见自己的身体在慢慢的消融，从脚到腿到胸到头，可他的大脑仍在颤动，这时他看见了魔鬼的面孔，魔鬼说：“你就要死去，你千万不要回忆，否则就会把你想到的人送进地狱。”他万分惊恐，拼命地想让大脑停止活动，可他无法掌控大脑，他仍旧开始回想那些熟悉的面容，他看见了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领导同事、亲戚朋友，他拼命地喊：“你们不要来啦，你们不要来啦、我会把你们害死呀，”可他们还是像眷恋他似的，一遍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开始悲哀地向魔鬼祈求：“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吧、换取所有的人幸福地活在世界上”，魔鬼同意了，他惊醒了。他发现一缕清幽的月光照在他脸上，感觉身体像寒霜一样冰凉，他躺在床的中央，被子已滑落在一旁。他开始回想梦中那些熟悉的面孔，他们对他是何等慈悲啊，可是为什么没有看到她？她可是他最亲密的人呀！她是害怕这梦中的死亡吗？所以她躲到隔壁的房间睡啦!他回忆起睡觉前，她和他狠狠地吵了一架，她骂他愚笨懒堕连家务也做不好，他骂她苛刻暴躁，不懂得体贴人。类似的争吵以往经常发生，这次的结果和往常一样，在一个家里，他和她分睡在两张床上，她躲开了他，他做了这梦。第二次生病后，这种吵吵闹闹的生活又持续了两年时间，到2012年尚涛生日的那天，叶瑞终于做出了一个对尚涛残忍的决定，她要和他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