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有人活着,也有人死去。
对于觉智大师而言,二十岁好像对他意味深长。
就算是得道高僧,白天依然能够明显的看出,觉智大师脸上闪过一丝恍惚。
尽管此种恍惚就是那么一刹那,但实在是过于明显,让人很难不去注意。
觉智大师突然站起身来,转动着手中念珠,开口说道:“终于,你还是来取那柄剑”。
三叔道:“时间不多咯”。
觉智大师道:“既然如此,请施主便行”。
正殿后,有一颗歪脖子树,树后是一座凉亭,亭内有一口锈迹斑斑的青铜钟。
白天看着,心中已经猜到,昨日入城时的钟声大抵自此而来。
能让钟声传至城门,撞钟之人想必修为也是极高。
可这庙里,唯有觉智大师一人。
忽然之间,白天有点开始崇拜这位大师。
一人一庙一钟,孤苦寂寥清高,也是当真是一位世外高人。
三叔站在亭外,将双手背在身后,双目紧闭,微微仰头说道:“大师,我来取剑”。
觉智大师道:“本就是你的剑,谈什么取剑,应是归剑”。
掌心的念珠逐渐流转,红霰逐渐展现,青铜古钟开始摇晃,却并没有半点钟声。
随着古钟的晃动,阵阵热浪从钟内传出。
九月,此间凉亭,如同盛夏一般,白天顿时已是汗流浃背,可他的眼神却一直盯着青铜古钟。
三叔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钟内一定有一把非常之剑。
三叔赫然睁眼,目光如炬,双手更是渐渐抬起,随着古钟的频率,缓缓左右摆动。
而觉智大师目光风轻云淡,转着念珠,看着三叔的背影,似乎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
在大师心中知道,那不仅是一把剑,而是一件信物,这件信物承载着三叔的过去,见证了他的荣耀与沉沦。
如今,它又将见证三叔的归来。
“老友多年不见,怕是有点生份”,觉智大师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沧桑。
三叔轻轻一笑,“如是老友,相逢便应把酒言欢,何来生份一说”。
三叔终于伸出手去,他的手,如同一只鹰爪,锐利而有力。
钟声渐渐停歇,古钟之内,一道红光闪烁,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
那是剑的光芒,它在享受与老友重逢的欢喜。
他的手指,触及到了剑柄。他的心,也随之跳动起来。他的血液,仿佛被点燃,炽热而澎湃。
此刻,三叔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回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
曾几何时,鲜衣怒马,一剑斩尽世间不平事。
几乎就在一瞬,一道红光自青铜古钟而急射而出。
下一瞬,三叔的手中就有了一把剑。
三叔握着剑柄,眼中格外的温柔。
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熟悉而又陌生。
他能感受到剑身传来的温度,那是剑对他的回应。
三叔轻抚剑身,声音格外温柔,说道:“赤霞,好久不见”。
三叔握紧了剑柄,朝天一刺,赤霞剑如同一条红色的龙,朝湛蓝的天空飞去。
这道剑光,划破长空。
三叔一弹剑身,剑身微鸣。
白天惊了,此声与那青铜古钟是如此相似
“大师,多谢你为我守护此剑”。
三叔转身,对觉智大师行了一礼。
觉智大师点头微笑:“二十年了,你终于来取剑。不过,下一次剑若坏了,可别在找我,毕竟我可不能再活二十年。”
三叔道:“那这就不关我的事,因为这剑已经是他的了”。
说罢,将剑随手一扔,赤霞就落在了白天手中。
“听到没,这剑可别在弄坏了,要不然又要找人保管,太麻烦了”。
三叔双手放在脑后,吹着口哨,看向了远方。
此山并不算高,可放眼望去,依旧是白云茫茫。
可白天此刻哪里有心情去管这茫茫白云,他只“啊”的一声,还没有从兴奋中反应过来。
这一定是一柄好剑,好剑握在手中,掌心发热。
这剑是我的了,这剑真成我的了?
三叔这是发了什么疯,抽了哪条筋,竟然送我如此好的礼物,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凉亭内外,古钟附近,口哨声越来越大。
这是中原大夏王朝江南一带盛行的摇篮曲,三叔发呆的时候最喜欢哼唱的就是此曲。
只是今日,曲调去了一些轻快,多了一丝怀念。
每当这个时候,白天不愿意打扰,因为三叔说过,他们的家乡是大夏王朝江南一带一座叫做凤溪的小城。
小城有山,小城有水。
见山有喜,见水有情。
三叔非常喜欢那座小城,每当说起此事,三叔很是畅快,可说罢眉宇之间总归是有一些惆怅。
赤霞剑的手柄逐渐凉了下来,三叔哼唱的摇篮曲也迎来了曲终之时。
三两只乌鸦不知何时停在了亭上铄瓦之间,三叔摆了摆手,“去去去,晦气的东西”,乌鸦倒很识趣地盘旋了几圈然后飞走,“怎么样,你师叔唱得还行吧”?
那个厚着脸皮喜欢装逼的三叔,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收了剑的白天一时竟不想去犟嘴,只是想反复确认一件事,“三叔,这剑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