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娘，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张心露问道。
秦璐瑶盯着张心露看了许久，才诚惶诚恐、低声问道：
“心露姑娘，你之前是不是认识我小叔叔呀？”
张心露一愣，懵然道：
“我跟他素不相识，第一次见面也是昨日：碰见荆南找你家三公子。秦姑娘你怎么这样问？”
“别叫我秦姑娘了，我今年十七岁。不知心露姐姐芳龄？”
“我、我大你两岁。”
秦璐瑶轻击了一下玉掌，拉住张心露双手，喜道：
“那心露姐姐以后就叫我瑶儿吧！”
一边说，一边拉着张心露往自己房里走。张心露心想兄姐有宗星照管，应该无恙，这个小妹子极是热情、难以推诿，且听她话里有话、联想起宗晖言行暧昧，确是想一探究竟，便跟着去了。
“心露姐姐，你喝这个，这可是武夷山运来的大红袍，极难喝到的！再吃吃这个，我们家的核桃酥，那是金陵城中数一数二的呢！”
秦璐瑶少有同龄玩伴，好容易见到一位，自然极是热情了。
张心露看出一二，拉住了她手，柔声问道：
“瑶儿，你是不是极少有朋友呀？”
秦璐瑶眼圈儿一红，勉强笑笑，道：
“是呀，别看我大叔、二叔都极是和气。我们宗府实际上规矩森严，我虽是外姓的孙小姐。但府上除了三位叔叔，也就是侗叔、楚影姐姐、荆南哥哥能和我说说话。说到朋友，却是没有的了。心露姐姐，你嫌瑶儿烦吗？”
秦璐瑶脸上难掩担忧。
张心露握紧她手，摇了摇头，笑道：
“其实呢，姐姐七岁上武当山学艺。除了我师姐和我那个是表哥的师哥外，也从来没有别的玩伴。今天多了你这个好妹妹，怎么会烦呢？”
秦璐瑶笑颜如花，用力点了点头。
“对了，瑶儿。”张心露神色转正，问道：“你刚才问我和你小叔叔是不是旧日相识，是怎么回事呀？”
秦璐瑶叹了口气，道：
“心露姐姐你不知道。我听荆南哥哥说过：小叔叔七岁那年，也就是十五年前。璇玑阁初立，三叔公和大伯带着二伯定居金陵。但小叔叔却被置放在湘南，由乳娘抚养。十年前璇玑阁立稳根基，三叔公就过起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又把小叔叔寄放在金陵，还是不加管教。小叔叔十二岁上才开始修文练武，不过进境极快；可三叔公每一次回来，都只夸赞大伯悬壶济世、二伯领导有方，对小叔叔毫无嘉许。
小叔叔也不知道何时开始，渐渐疏散了，开始浪迹烟花柳巷、夜夜笙歌了……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招惹上了藏剑山庄的二小姐，自从出了这件事情之后。三叔公对小叔叔愈加失望，再有回来的日子，连见也不愿意见了。三年前，小叔叔突然出走，整整一年杳无音讯。荆南哥哥走遍了江南、中原，也没有找到他，最后还是他自己回来的。
这两年，更是常年不在府中、四处流浪。三叔公下了令：小叔叔在外如何落魄，阁中任何人也不得相助。他若回来，便关了不让出去；若逃出去，任何人也不得寻找。”
“原来，他还有这么可怜的身世。当真看不出来……”
张心露托腮沉吟道。
“心露姐姐，小叔叔虽然平日一副风流不羁的模样。但我打听得清楚，他出入烟花，也不过是找那些清雅的歌舞艺妓清谈而已，连酒水都不曾喝一口的！我想，他既然让你陪他说说话……”
秦璐瑶还未说完。张心露却拍案而起，忿忿道：
“他把我当做青楼卖笑的女子是不是！”
秦璐瑶连忙摆手，劝道：
“姐姐你误会了。小叔叔肯定不是那个意思的！”
张心露扑哧一声笑了，点了点秦璐瑶的鼻子，笑道：
“姐姐逗你呢。”
转而沉声道：“看来，我应该听他说会子话的。反正，也掉不了一块肉，你说是不是？”
秦璐瑶起身，拉住张心露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
张心露定了定神，轻轻推开房门，柔声道：
“宗三公子，你醒了么？”
房里只留回音，却无回答。张心露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房中空无一人，后窗大开，牙床上被褥一片狼藉。秦璐瑶见无动静，随后进来，一见情景、却是司空见惯了，无奈苦笑道：
“小叔叔又跑了。”
“瑶儿，是你在这里吗？”
荆南清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张心露、秦璐瑶连忙出来。
“张姑娘也在这里啊，正要找你呢。”
张心露奇道：
“荆南兄找我做什么？”
荆南笑了笑，道：
“大公子命我来寻你，并转告：你兄长的毒已经解了！”
……
徐染静静立在厢房外，身后徐馨彤倚着房门泣不成声。杨侗在房内为宗星运气疗伤。张心露一路狂奔而来，第一眼便看到了徐染、徐染也瞧见了她。徐染双手挣开，脸上带笑。张心露倏地扑进他的怀里，两行泪珠滚滚而下，徐染轻轻抚着她的柔发，轻声安慰：
“真儿不要哭，哥哥没事了。”
张心露直起身子，擦了擦眼泪，凄然问道：
“染哥哥，到底是谁害了你！让你这些年，都……都……呜呜。”
眼泪还未擦干，却又滔滔而下。徐染侧过身子，负着双手，云淡风轻，悠然道：
“我也不知道，他当时蒙着面，我认不出。不过，他没有伤我的性命。我就没有理由憎恶他！”
“可是，他害得你这几年都浑浑噩噩、生不如死啊？！”
徐染转过头，冲张心露一笑，朗声道：
“既然浑浑噩噩，又哪里知道什么生不如死？我只记得，他堂堂正正地击败了我。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真儿，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又何苦执迷不悟、心怀怨恨——不放过自己呢？”
“可是！”
徐染摆了摆手，回身向徐馨彤走去，悠然道：
“往事已矣，不必多说了。”
走到徐馨彤面前，轻轻用衣袖为她拭去眼角残泪，柔声道：
“馨彤，你说是不是？”
徐馨彤点点头，欣然道：
“只要大哥没事了，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张心露虽未释然，却也不忍多说，冲了这么多年来第一大喜事。
“对了，曦儿呢？她在哪里？”
徐染顿了顿，问道。
“曦姊和段总捕他们去宁海查案了！”
徐染皱了皱眉，续问道：
“段俊杰亲自出手？宁海出了什么大案？”
“是东瀛的杀手！”
“东瀛人？那你们杭州陆家庄的陆离庄主还好吗？”
“陆离庄主，已经身故了！对了，凶手正是东瀛的杀手，听小偷儿说叫什么明智曾我！”
“小偷儿又是谁？”徐染奇道。
“心露，别老叫人家小偷儿？俞残公子可是我们的恩人！”
徐馨彤扫了张心露一眼。
徐染脸色一变，一字一句问道：
“你们说的，是江湖人称‘夜踏千星’的俞残吗？”
张心露点了点头，笑道：
“对呀，‘夜踏千星’不就是小偷儿吗。”
“不可能！”
徐染重重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莫非染哥哥你认识小偷儿吗？可他说他是两年前在杭州城外的小破酒馆儿里捡到你的呀，那个老板也是一样的说辞。”张心露奇道。
徐染正色道：
“因为俞残两年前就死了。”
徐染往前走了数步，抬头望了望黄昏的天空。
“他就死在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