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回到自己真山。
兵家字辈子弟，自会选得一山峰作为家落。小师叔宣字辈，名又是真，故就给自己的山头起名“真”了。真山，简单又易记，虽不如那些所谓“仙人居”“安泰阁”“建靖山”好听得多，但胜在朗朗上口，好记。
要说起名字，小师叔也不算太笨拙。器堂每每作出个好玩意儿，都会拿着来找顾宣真起名，赤红、蜿蜒、坤磐、泽啸。
这得多亏了这些年在朝歌，可不只是游玩，被夫子逼着看了好些圣人言。儒道兵农阴阳纵横，无不滚瓜烂熟。好说前些年终于回来这兵家，不然还得被逼着读夏王实录。
朝歌的夫子说：君子得腹有诗书，外气方可自华。这话说的很好，但在小师叔看来纯粹扯淡！忒能骗人了。君子气儿可不是看些书就能养出来的，也不是不看书就出不来的。
两兄妹沿山路走着，半路小师叔停下脚步，走到旁边儿草丛那儿，伸手掏着，沙沙作响。顾素漫就如此看着，还以为是小师叔肚子憋不住了，嫌弃想说什么，结果目瞪口呆地看着顾宣真从草里翻出一把钥匙，真山房门钥匙。
这轻车熟路模样可不娴熟。
顾素漫上前，看着顾宣真手里那把钥匙，无论如何想不通，问道：“哥，钥匙就一直放这儿呢？”
顾宣真点了点头，说：“昂。放身上怕被偷了，掉了。”
顾素漫不理解，问道：“那平时锁门，钥匙就放这儿也不怕被人拿？再说，万一有个雷劈雨淋的，不锈了坏了？”
“谁闲的没事儿来我这？”
“那，你自己都如此说了，还锁门干嘛？”顾素漫说着，拿过顾宣真手中钥匙，轻轻一掰，钥匙顿时碎裂，扔一边儿，说：“这等材质，难怪那么容易弄开。”
顾宣真看着地上碎片，盯着顾素漫，钥匙材料和门锁材料可是一致的，就问道：“你趁我不在闯进去了？”
顾素漫一怔，讷讷道：“是你房门锁坏了。”
“胡说你，没过几年的锁还能坏？浩州人间锁，年岁都比家主人大得多，从小看到大的。”顾宣真说道，把碎片拾了起来，“被你掰坏的吧。”
顾素漫不说话，给了顾宣真一个飒爽背影。
小师叔呵呵一声，准备跟上去，结果就看到自家小妹原路倒退回来，指着房间那儿，说：“哥，好像是有个人来找你。”
顾宣真定睛看去，还真有个披黑袍带黑帽，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儿。
仔细看来，身材丰韵纤细，应该是个姑娘，手里把玩着个玉佩，黑袍不算大，白藕似的小腿儿就从裙子下边露出来。
哪儿来的冤家来找小师叔？
顾宣真迈着小步，让身后的顾小妹目瞪口呆。这步伐竟然发不出一点儿声响？踏雪无痕，踏步无尘，自家哥哥身法如此好？
小师叔小心翼翼，来到黑袍少女身前，蹲下，脸凑上去看见姑娘那略带稚嫩腮帮脸庞，说道：“小玉儿，来找夫君作何事情？”
是如意花魁的妹妹，霓裳花魁来给小师叔送东西来了。
“公子！”玉霓裳抬头看见顾宣真，顿时喜上眉梢，扶着胸口立刻站起身，紧绷的扣子没差点弹出来，说：“公子走路怎不出声儿呢？”
“没吓坏？”
小师叔刮了刮小冤家琼鼻，引得小玉儿心痒痒。
小玉儿笑嘻嘻道：“看见公子了，开心当然盖过了吓唬不是。”
顾宣真拉着小玉儿，坐下揽怀里，，问道：“怎么来这儿了？上山不小路程，细胳膊细腿儿的没累坏？”
大玉儿笑嘻嘻道：“还好还好，有个老爷爷带我上来的，不累。”
顾素漫在一边儿呵呵嫌弃地笑，眼神看向小玉儿十分鄙夷，自顾自走进屋边儿上，倒水喝茶，就是放茶壶茶杯时候，敲得桌子当当响。
小玉儿从兜里拿出个钱袋子，伸手掏了掏，生疏地拿出个长腰带，说：“公子的这个拿错了，腰带。”
顾宣真看着小玉儿手中腰带，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
小玉儿笑道：“公子，拿的是姐姐束胸！姐姐一时脑昏，给小师叔绑错啦。”
早上大玉儿拉着小师叔，为顾宣真亲手整理衣服，估摸是累多了，迷迷糊糊就拿错了，拿成床上束胸给小师叔绑好。
小玉儿边说，语气生出了不少幽怨，说：“公子走的也太快，霓裳还没醒呢。也是，公子昨儿个来的太晚了，光姐姐醒着。”
这说话都是怨气，表情那叫一个置气，说：“公子是觉得霓裳还没长成呢？故意的？”
顾宣真对此见怪不怪，伸手拍了拍小玉儿忒翘地方，说：“不过刚刚十五的及笄年纪罢，还是个姑娘呢。那东西可不好，公子我忒厉害，小心下不来床。”
玉霓裳挺着沉甸甸胸脯，气哼哼说：“长好了呢！屁股大了胸也大了。公子迟迟不开瓜。等到霓裳老了，可就没那水灵灵滋味儿了。”
顾宣真安慰道：“无碍，本公子就喜欢这年纪大的，酒越酿越醇。”
玉霓裳“呵呵”笑，当然知道这是玩笑话，娇嗔“哼”一声坐到顾宣真腿上，靠在怀里，戳着公子胸膛，说：“寻常人家姑娘可不就及笄年岁就出嫁，成妻生子，奉夫育儿，在公子这里就是不寻常。”
顾宣真任由小冤家戳着胸膛，说：“寻常人家最平凡，人间烟火气儿忒足了，一直如此，也不对。不过小玉儿说得对，公子这儿，就是不寻常。”
玉霓裳嘿嘿笑，说：“就喜欢公子这样，看不出深浅，什么都看不出，神神秘秘的，忒有趣了。”
顾宣真嘴角微翘，笑道：“等小玉儿长成了，公子也才知道你深浅多少。”
玉霓裳腮帮怼满了气儿，冷哼一声，看似冷漠无比，但这般红腮帮可不会骗人。
“呵呵，小小年纪，长这么肥。得亏我家这瞎了眼的哥哥，才会看上你，”顾素漫在旁边儿喝茶，冷不丁说道。她可讨厌这人，就言语讥讽两下。
玉霓裳花魁无奈，若是以前，定要站起来打开这话匣子回怼回去，对着顾素漫好好说道说道，但现在这顾素漫可有了一层小姑子身份，说不得了，怕是会影响以后关系，如此只是说：“是是是，我是这般低头不见脚尖的货色，我胖不行，”
小玉儿看向顾宣真，调侃道：“但起码以后公子孩子，可饿不得。”
“我可不跟孩子抢食儿。”
顾素漫心里窝火，额头冒了几个青筋儿，但还是笑着喝茶，颇有女君子模样，淡然道：“真是被人间烟火气儿，给熏着了。”
嘴上温和说着，心里却咬牙切齿想着：不沉死你。
玉霓裳觉得不该和小姑子置气，惹不起，就没再搭理，不如窝在公子怀里蹭着来的欢快。小师叔也惹不起兵家顾素漫，默不作声。
玉霓裳趴在顾宣真怀里，指着天边儿赤红色云彩，呢喃道：“公子，天色渐晚，要落日了。”
顾宣真顺着小玉儿手指方向，扭头看了一眼，倒不是在看这落日，反倒是瞅见山下好似个身影，正一步两步走上真山，正在山腰那儿呢。
小师叔目力极好。
“小玉儿，你先回屋，等晚上公子再好好和你探讨一番。”
玉霓裳觉得机会来了，摩拳擦掌，只道：“公子，记得怜惜奴家。”
顾宣真抬腿踹向小玉儿忒翘地方，没好气道：“快去！”
小玉儿一扭柳腰，躲了过去，婀娜多姿。
顾素漫在旁边儿嫌弃，满脸都是嫌弃，好容易才气沉丹田，压住这没来得及爆发的怒气。
小玉儿回屋，在窗户那儿探出个脑袋。
送走了小冤家，转头看向另一个大冤家。顾宣真掏出钱袋子，从里边儿拿出今儿个早上买来的钟鸣，放在石桌子上，说：“行了，也别生气了。”
顾素漫没看一眼。
“不生气。”顾素漫反问道：“妹妹怎会生哥哥的气？哥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妹妹拦不住，师傅也拦不住，谁都拦不住！”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说出来，舒服多了，心气儿舒缓不少，双手环抱着，没一点儿压力，低头一瞅，光看见胳膊忒白嫩了，这怒气又来了，气愤这天道不公，肥得沉死，瘦得空荡。顾素漫松开手，无处安放，只得看向桌子上这被打开的礼盒，散发出淡淡道韵气息，来了兴趣忘了痛，就问道：“这啥？”
“道家的一个钟鸣宝器，觉得你会喜欢就拿到手了。”顾宣真递过去，说：“可不是个等闲之物，也不是凡物灵兵。”
“看得出来。”顾素漫拿在手心里把玩着，好不欣喜，敲了敲，放在耳边仔细听了好些时候，放在面前，瞪眼瞅了不短时间，问道：“从哪儿来的，这可不是一般宝器，可忒有灵了。”
顾宣真掏出小拇指在耳朵里挖着，随口道：“妙香楼外边儿街上，在地摊那儿花三十钱买的。”
“哪儿？多少？”顾素漫目瞪口呆，指着手里的钟鸣，难以置信道：“地摊货？它？”
小师叔点头，“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