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炸开无数涟漪。
即便如同胡宗宪这样的大人物,也被童养锐的话炸得愣了一瞬,
“招安若成,不必靡费分毫粮草,亦可保全将士性命。胡某若能玉成此事,便是上应天意、下顺民心的社稷之功!所谓人头不保,谈何可笑!”
但下个瞬间,他就恢复了水波不惊的状态,冷笑出声:“阁下此言,不过是效说客故伎,危言耸听罢了!”
“部堂大人所言差矣,”面对胡宗宪看似颇有道理的论辩,童养锐却依然胸有成竹地摇了摇头,“大人久经宦场,怎会不知天意难测,民心易变?”
“天意难测,民心易变啊……”
胡宗宪沉默了下来。十余载沉浮,对于这句话,他如何没有体会?如果说那日的一卦算一次,这句话,让他第二次对童养锐生出了不一般的兴趣。
而童养锐并不知道这些,
他只知道,既然老胡同志沉默了,那自己就必须加大力度,进攻,再进攻!
“先说民心易变。若是招安事成,东南百姓可能确实会满足于当下的和平,并一时将视部堂大人为万家生佛。
可部堂大人不要忘记,汪直、徐海为首的倭寇祸乱东南数十年,造下了多少杀孽血仇,哪家哪户没有远亲近邻死于倭寇之手?
三年五载,当和平安逸变成稀松平常后,部堂大人试想一下,会有多少人重新想起那份血海深仇,并为此迁怒归罪于当初‘招安靖绥’的您呢?
而彼时,朝堂之上的敌人,会不会借着这股民意,趁势攻讦和摧毁您呢?!”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主旋律。
作为左右逢源、玩弄人心的高手,胡宗宪不得不承认童养锐的对的。
民心从来就不是靠着住的东西。此时可以载舟,换到彼时,也能覆舟!
不过,他并非没有想过这些,也不认为这些有何要紧的。
天下大小事,虽然件件都是所谓“本着为国为民”,可哪有一件真正由民心左右的?
永远是自上而下罢了!
所以,就算民心反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这招安的背后,实质上是——
“咳咳,阁下说的不无道理。但民心如草,本就摇摆不定。胡某虽然才疏智短,但忠心可鉴,就算最终落得千夫所指、骂名滚滚,陛下和朝廷也必会体察——”
然而,就当胡宗宪觉得眼前这小火汁有点东西、但不太多,
准备将他好好批判一番的时候,却不料自己再次被对方的话术预判拦截了。
“部堂大人,可是除了民心外,更有天意难测啊!”
“阁下……什么意思”
“部堂大人,我的意思您应该明白,”面对胡宗宪突然冒出的迟疑,童养锐却愈发单刀直入,“我知道,招安汪直、徐海正是陛下的意思,可陛下的意思,就不会变吗?!”
噌!
胡宗宪腾地一下,猛然站了起来!
这位主宰半壁江山、城府深不可测,本应遇到何事都喜怒无形的封疆大吏,
已经全然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震惊之色。
而事实上,从童养锐说出“正是陛下的意思”开始,他的大脑就已经宕机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不管这家伙是谁,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知晓这次招安的内情啊!
即便放眼朝堂之上,除了陛下,首辅严嵩严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