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这些陈年往事,时钟指针已经接近表盘数字2。我喝干杯底最后一滴青梅酒,老板娘在对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咕哝了一句:“你真能扯。”趔趄着走出烤鱼店。
街道上的路灯明晃晃的,街道上一个人没有,两边的店铺都早已关闭。烤鱼店对面一方红砖矮墙上,一只三花猫静悄悄地趴在墙头,瞪着眼睛,看着我们拉开车门,“嘭”地关上车门,它并没有被吓到,只是很不高兴地晃了晃脑袋,嫌弃我们动静太大,让它耳朵难受了。
我回到公寓,一觉睡到中午方才醒来。太阳已经走到公寓楼顶,所以我床对面的大落地窗户只有一丝丝并不明亮的光线,穿过大丽花窗帘,透进屋子。
今天特别安静。我坐在床头,愣怔了好一会,才想起,下午三点,我得赶到小南街的国栋大厦,看看蓝晓丹在遗嘱里,给我留了什么。
我起床,一边洗漱,一边强令自己把“发财”这个念头赶出脑海。对一件事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深。再说了,还有个阴魂不散的鬼出没在我身旁,让我把遗产交给他。否则就要告发我。
真的很好笑。
我抬起满是水渍的脸,用化妆棉一点点按干净,抹了点润肤霜,细细打了层隔离,淡淡敷了点粉,刷了刷唇膏。我盘算早点去国栋大厦对面的一家甜品店坐下,看看接近三点都有哪些人会进去。
如果出现了一个我和蓝晓丹共同的认识的人,大概率是他没跑了。
下了公交,我走进甜品店,选了个转弯靠里的位置,要了杯咖啡和一碟蛋糕。一边慢慢啜饮,一边警惕地看着国栋大厦入口。
街道上梧桐树影变长了许多,我看了看手机,离三点只差15分钟。我足足坐了2个多小时,却一个眼熟的人都没见着。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站起来,撑开遮阳伞,朝国栋大厦入口走去。
大厦大厅里挂的牌子显示14楼有一个律师事务所。我记下了名字“九鼎”后,走进电梯。14楼很快到了,1407,我暗念着房间号,寻着墙上的指示找了过去。
我想象中的律师事务所是一个庄严肃穆的地方,里面的人也是戴金丝边眼镜,穿深色西装,打领带,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疏离冷漠。
“九鼎”大门敞开,里面一片嘈杂。我捏着遮阳伞,在玻璃门门口探头探脑,一会功夫,一个穿深绿色束腰短袖连衣裙的中年妇女,拿着一大叠蓝色文件夹从里面隔断走了出来,“你找谁!”她的声音中气十足。
“这里是律师事务所吗?”这气氛,这气质,和我在港剧里看到的律所差了十万八千里。我有必要确认一下。
绿色连衣裙龙行虎步朝门口走来,虎视眈眈地上下打量了我好几眼,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后,再次发问:“你找谁!”
“我被通知来参加蓝晓丹遗嘱发布……”我刚说了半句,房间里“呼啦啦”一阵乱响,跟着,一个中等身材,白矮瘦的女人快步走了出来。
这女人挺胸抬头,神情冷漠地从我身边走过,一股橙花香水味从我鼻尖拂过,我忍不住吸了两口,还怪好闻的。
她还未到门口,忽地停住脚步,转身走了回来。
“你是姜洛滢?”白矮瘦女人走到我面前,抬了抬茶色水晶太阳镜,黑眼珠在镜框上方非常迅速地斜睨了我一眼,问道。她的嗓音哑哑的,像被烟薰过似的。
我点点头,心里不禁好奇,她究竟是谁。只见她衣服熨帖合身,首饰珠光宝气,走起路来派头十足。细打量之下,才觉得她俗,相当俗,不仅俗,而且不好相处。
“这位是蓝池山的遗孀,阮玫女士。”一个穿西装戴眼镜的中年男士向我介绍。
“这位是蓝晓丹的朋友,姜洛滢。”中年男士恭恭敬敬地对阮玫介绍我。
“那你是谁?”我转过脸,不客气地问中年男士。
“敝姓李。蓝晓丹小姐遗嘱执行律师。”李律师深深看了我一眼,似乎想找出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蓝晓丹的遗嘱里的理由。
律所白色墙壁上的黑色挂钟“当当当”响了三下,我看了看李律所和阮枚,他们没有丝毫请我进去坐下的意思。
“我们,就站这里听遗嘱吗?”我挺了挺胸,平静地问。
“哼,”阮玫发出一声讥笑。
“今天不行。我刚刚也向阮女士解释了。”李律师用右手中指推了推眼镜,“蓝池山先生的尸体被意外发现了。死因有可疑。”
我有一会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蓝池山是蓝晓丹小姐的父亲。两年前的6月1日失踪。阮女士是蓝池山先生后妻,蓝晓丹小姐继母。”李律师向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