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荣背对着她，脸部微微扬起，留给她俊美的侧颜，声音从前方轻轻飘过，“我不累，你累了。休息吧。”
然后他就载着她到了一处绿树成荫，周围花团锦簇，香气浓郁的草地，扶着她到了一处石凳有笑意。下坐下。
午后阳光被大树夺走光芒，温温和和的，草地上微微泛着盈盈发亮的雨滴，透明清澈。湿气在空中漂浮，笼罩着静默不言的周遭，仿佛没有生命存在的迹象。
眼泪夺眶而出。
他在不远处背着吉他，扫视四周，像是在守一座城堡。
许久后，她安静下来。他走过来递给她纸巾，“擦擦吧。”
然后她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得擦着，擦完又仰脸问，“还有纸巾吗？”
“够用。”肖荣把整包都递给她，脸上竟然出现笑容，好比冬日枝叶生芽，深海岛屿浮现。
然后季雨就完全丢了形象，继续鼻涕泪水一大把，哼哼唧唧的，把整包纸巾用光。
“不好意思，见笑了。”季雨哭够了，又想起了矜持，“从小到大，我很少哭。”
“没事。”他跟她并坐在石凳上，“谁都不是铁人，何况是女生。”
“真的！我车祸都没哭。”季雨擦了把脸，一本正经辩解，微微有些不服。
“不哭，不代表不痛，不辛苦，不委屈，不心疼，对吧？”肖荣也是一本正经解释。
季雨愣怔了半秒后，脑子里开始一遍遍过他的话，想父亲的身影，鼻子一抽，又稀里哗啦哭了。
飞鸟从空中划过，落在不远处的草地。
肖荣的纸巾终于全部用光。
“我过得很辛苦，我们家过得也很辛苦。我今天很心疼我的爸爸。所以，我哭了。”季雨看着他黑亮的眸子解释。
“看出来了。”肖荣又笑，像春日的阳光。
“我不像你们，家境殷实，衣食无忧。我没有什么崇高伟大的理想，我读书，我拼尽全力得读书，就是为了改善家里的环境，为了出人头地。”季雨不知道为什么要和肖荣说这么多，说得还这么严肃，或许是因为那日他一包一包的纸巾，也或许是因为他一次又一次和煦的微笑。
“看出来了。”肖荣又笑，像冬日的暖阳。季雨皱了皱眉，“又看出来了？怎么看出来的？”
“班里女生都化妆你不化；她们都换新衣服，你不怎么换；她们都去娱乐，你不怎么参与；她们不怎么自习，只有你认真自习；还有啊……”肖荣正视着她，嘴唇微微张开，“她们都忙恋爱，你没有……”
“呵。”季雨不自觉轻叹：肖荣话多起来还挺烦人的！她可不是不谈恋爱，而是没人愿意和她谈，那个徐毅不是果断冷静把她拒绝了嘛。
现在想起来当时自己哪来的勇气和徐毅表白？天上地下的差距，她是疯了不成！
“就像你说的，我一个不洗脸不化妆不换新衣服不娱乐的女书呆子，谁愿意和我谈恋爱？”季雨闷声，双手用力搓了搓。
“……嗯……”肖荣拖着长音，若有思索皱眉，“我没说你不洗脸。”
一本正经得面孔。
“噗……”的一声，季雨笑出声来，一板一眼道，“我有时真的不洗脸。”
肖荣瞳孔放大，不可思议的样子，季雨又加了句，“也不去厕所！”
然后绿荫下是一阵又一阵爽朗的笑声，犹如清晨的阳光刺破黑夜的沉寂，璀璨宝石闪耀四方。
后来，他们的话越来越多，多到聊天聊地，聊学习聊现实聊理想，唯独不聊感情。
肖荣出生商人家庭，父母从小忙生意，后来生意做到国外去了，就干脆在国外定居，他们原本是让肖荣去国外读书的，可肖荣不愿意，坚持在国内接受教育。
季雨愣头问，“别人都想跑国外读书？你有条件，为什么不去？”
“我学习好。”肖荣坦然。
季雨眼睛眨巴了下，抿唇而笑。
“而且，我喜欢弹吉他。”他安静看她，看她不解，又补充，“安静得弹吉他。”
季雨嗯了声，想，“为了弹吉他，图个安静，抛父弃母，也是绝了！”
“不孤单？”季雨扫了扫他身后偌大的吉他，同情问。
“习惯了。很好。”肖荣洒脱，继续慢悠悠驮着她赶路，留下一地簌簌的落叶缤纷。
季雨嘟囔着嘴巴，扫了扫他身后的大山，感慨道，“真羡慕你，有个兴趣爱好。吉他弹得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