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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叹之冬:葬仪(下)(1 / 2)

拂晓的微光不知不觉中已然划破漫天的雾霭,丝缕层叠的晨曦终究驱散了夜幕,今日便是王国葬仪大典之期。

高出城壁百余米的法尔求斯王宫金顶,也悄悄散发着光芒,缕缕微曦透过素雅的纯白纱帘,照进那此刻本应空无一人的御座之间。如同活尸一般干枯的雷洛伊尔·皮里耶尔,这个有着开拓的暴君之名号的神情憔悴的国王,看似并不像往日那般癫狂,仅仅只是静静地倚在御座扶手上,以无力的左手撑住下巴,那如柴的右手则是托着一颗闪耀照人的硕大宝石——如果穹顶天窗上的勒塔利涅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就是王立第一魔术学园,这魔术最高学府的总长拉赞·迪尔莫的持有物,王国最大的艾瑞里斯宝石,学园内传说中的无价国宝——雷洛伊尔以渴求的眼神反复端详却不论如何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呵,这就是那个艾瑞里斯宝石么……没想到拉赞这老头怎么竟然就是为了保住这种东西而落命……

“希里索斯,希里索斯!希里索斯·梵·诺伦斯托姆!”

“是!”闻唤疾奔,猛力撞开殿门的希里索斯已是全副武装——身着祝圣秘银铠,肩披绛紫避魔袍,手扶王城骑士剑的他,俨然一幅备战态势。

“准备都做好了吗?”与方才响亮的呼喊截然不同的,无力苍老的轻语,不知是为了保密还是那便已耗尽了精气神。

“全部皆已万无一失,只是……”希里索斯,这个凑近了御座,轻声细语的大汉似乎有些微慌张的神情。

“什么,但说无妨。”仔细观察了四周,确认并无半个人影后,雷洛伊尔又变了一副腔调,“好了,除了你我应该是没别人了,不用顾虑,直接说吧。”

“小贵族当中,国师狂热支持者的肃清基本上应该是没问题了,接下来进行的国葬仪典的准备也已就绪,但是关键的时候,那个佩里欧和卫兵队的一大群人都行踪不明了。”

“佩里欧,是当年征战的时候你身边那个总是喜欢喝酒的军官佩里欧?”这个人照理说在该正经的时候从来不掉链子啊……就是因为他这个又能喝又靠得住的性格才会派他去练兵带队的啊……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吗……不知何时起变得疑神疑鬼的雷洛伊尔王自己都觉得奇怪。

“是的,而且还很蹊跷,按照日志和调查结果来看,首先是其他人一起去西区的小酒馆喝酒了,汉斯独自去做日常巡查,然后当天晚上就没有回来。然后第二天佩里欧带着几个老油条和一队新人去巡逻,也没有回来。”

“嗯……嗯……嗯……那好,找佩里欧他们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比起这个,仪典的安保人员都配置好了吧?”

“那些人都是全国各地召集来的有名冒险者,他们的实力和忠心都是由王都的冒险者协会本部担保的,我觉得加上我们骑士团和剩下的卫兵应该是够了。”

“好,虽然是这样,也不可松懈,毕竟周边列国可是恨我很久了,十年间什么都依赖魔术的这个王国的实力,现在却是虚有其表的空壳啊……”

没错,法尔求斯现在的繁荣富裕是真的,军事实力一直在衰退倒也不假。安逸的好日子过久了,再加上魔术的便利和深奥,民众自然转而尚文了。何况多年没有出战的必要,想当兵士什么的,大多是当做养家糊口的饭票罢了。老一辈的原法尔求斯军精锐大多早已步入中年,也不再有那股年少的热血了,因而要说实力尚存的,大概也只有近卫军团和王国骑士团了嗯……嗯?不对……还有,圣辉远征军!啊,对了,是圣辉远征军!

“好,立刻遣使把那帮家伙调回来!”

“那帮家伙?”

“当然是圣辉远征军!”

眼见这老头高兴得容光焕发的样子,希里索斯大概也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快步出殿,利索地跳上爱马,便径直前往骑士团本部。

……

“诺伦斯托姆阁下,如果可以的话,对这边来说也不想失去您这样的家国栋梁,所以,还请老实点为好,这样对于你我都没有坏处。”悄无声息出现的身后之人以冰冷的语气说出看似委婉却毫无选择余地的言辞,这个声音让希里索斯总感觉有点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呵呵呵呵呵呵……果然雷洛伊尔这东西没安好心。

快马加鞭赶到本部,却不见半点人影,但由于骑士团本就事务繁忙,常有全员派出的时候,因而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何况是国葬之日,其他人想必自然是各部就位。想到此地乃是王都,何况是骑士团本部,原本提起的一丝警惕即刻烟消云散,而直到一束无情的寒光映在眼前,只觉一股无奈。纵使老练如他,也只能乖乖就范了。嘛,总之先看看情况吧。

……

都内——

虽说是不夜的王都,考虑到体力和财力,以及其他各种因素,终究也没有人能昼夜潇洒,夜以继日,更何况今天是有史以来为数不多的重大时刻,等着看大场面的民众们基本上都早早歇息了,因而此时除了部分市场的全天摊贩和彻夜烂醉的酒鬼外,大街上并无太多其他人的身影。

而在这表面的安宁之下,隐匿于城中各处的暗卫早已开始了行动。每一处屋顶,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小巷,甚至路边不起眼的垃圾堆里都有着这些法尔求斯顶级冒险者的身影。挑着自家种的蔬菜来城里卖的老头,因为不知道什么事情起了纠纷互相骂战的蛮不讲理顾客与店主,喝多了酒躺在城墙墙角睡觉的醉鬼,在大街上飞扬跋扈的贵族,按照路线日常巡逻的兵士,背着一大包行李急匆匆赶路的旅人,吆喝着天价卖魔术造物的奸商,穿着深褐长袍宣传“天启”的教士,东张西望什么都觉得新奇的游客,到处张贴告示的役人,抱着一大木箱鲜花的花草店店员,开店坐诊的医者……

艾连则是作为“没见过世面的从偏远乡下来王都玩几天的土鳖冒险者”,直接就是冒险者身份,正所谓越是危险越是安全嘛,虽说实际上也差不了多少,还是觉得心里膈应,不过好在在他的苦苦哀求,不,是在他钱包的作用下,协会的老爷们勉强允许艾连在工作期间也可以加上“喜欢喝酒的”和“喜欢美女的”这两条设定。如此方便的设定使得艾连可以轻轻松松在工作时间大摇大摆去那些酒馆之类的地方,还可以公然左拥右抱喝花酒什么的。

呵,酒鬼加色鬼,头脑简单的家伙。尤德利安的使魔莉可洛目睹了这无可救药的堕落家伙所作所为的全过程后不禁“感叹”。

……

拉卡皮特西区,卡娅的小酒馆——

今天的这里似乎和平常大不相同,名义上是因为“国葬仪典之日不行娱乐之事”的缘故而挂了闭店的告示牌,而店内嘛,透过窗户看进去也确实是空无一人的样子——至于地下嘛……倒是热闹得很咯

一直以来,这里的主要业务从来就不是什么靠酒水菜品盈利。什么“一杯的钱,无限续杯!”和什么“点一份单,全天畅饮!”的经营方式,稍微想想就知道一直在亏损嘛!在所有知道“卡娅酒馆”这块招牌的民众看来,老板娘之所以能凭一己之力打垮全部同行对手,一开始主要靠的就是这两条“开业限时活动”(实际上却是一直延续了下来),让那些又想喝又喝不起,有时候只能去黑心店里喝兑水的残次品酒的真正意义上的酒鬼们,能够以极低的价格喝到饱,一次性吃吃喝喝到爽,通过这样的宣传,一下子让“初来乍到的外国人开的小酒馆”变成王都名店。诚然,光有量是不行的,卡娅是个聪明人,自然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店内提供的料理也好美酒也好,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玉露琼浆,山珍海味,应有尽有,那显然不属于这个价位的高品质和珍馐美味,让来店的每一位客人都是吃了还想吃,来了还想来,却又不必花费多少,用某些冒险者的嘴来说就是“卡娅小姐简直就是在做慈善!”。更何况卡娅这样程度的美女,本身就是一块金字招牌嘛。每当客人们光临的时候,看见老板娘在店里,就感觉好像浑身的压力都消散了,受伤的内心一下子得到了治愈什么的。再加上店内没有不平等待遇,不论贵族还是平民,全都以细致入微的服务对待,卡娅的微笑简直映进了顾客的心底,这优雅而高贵的气质实在是让人魂牵梦萦。每当有人问起“老板娘你这样子真的不会亏到开不下去嘛?”的时候,她总是会嫣然一笑,然后说是闲得无聊开着玩的,或者说家里有钱不用担心什么的,让人捉摸不透。

而作为鲜有人知的“全知全能情报屋”,则是这里的另一面。自从小酒馆摇身一变成为全民公认的王都名店后,自然是每天人来人往,王公贵族也好,平民百姓也好,异国旅人也好,络绎不绝。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人心,有人心的地方就有情报嘛。来自大陆各地,尤其是法尔求斯的顾客,往往是各种各样的都有,不知何时起,自然而然的,地下室就变成了情报屋咯……倒不如说这正是人性。

今天嘛,是有史以来地下室里人最多的一次……普通人,狗头人,猪头人,狮人,蜥蜴人,豹人,虎人什么的常客自不用说,连矮人,森之妖精这样的稀客却也不少。还用说吗,大家聚集在这里的原因都是那难得一遇的国葬典仪,嘛,至少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呵……真的是这样吗……

……

卢普莱恩领的某处荒原——

莉可洛,那黑得五彩斑斓的娇小乌鸦收起翅膀,悄悄落下,静静立于树梢,呜啊……这幅诡异得莫名其妙的光景,若是常人见了,想必会呕出昨天的晚饭吧……

这一大片开裂的焦土上每一处缝隙都散溢着难以忍受的恶臭,漆黑的血迹更是与那枯死的老树相称,随处可见一团团食腐虫在残缺不全的尸块上密密麻麻地扭来扭去,对这至上的“美味”大快朵颐。不,不尽然是,那边不就有一个半死不活的家伙嘛?

可怜的小兵浑身颤抖,拼命地甩开蜂拥而上啃食自己血肉的恶心虫子,而那些拳头一样大的下等生物也遵循本能,只管张大嘴,然后啃下属于自己的那一口。可笑的是,原本用于防护的铠甲,此刻却是碍事的累赘,不仅防不住那些可怕的尖牙,还让他一下子耗尽了气力。噗滋,幸好它们的外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硬,倒下的身躯好歹压扁了几只倒霉的家伙。

啊,就到这里了吗……

不,不,不!谁都好,来救救我吧,即便是恶魔也好,我的灵魂都献给你!

然而哀求终究对头脑简单的虫子不起作用,此地也再无他人来助,在恶心的咕噜咕噜声中,眼前变得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啊。当初加入圣辉远征军时,不曾想竟会是如此末路……

“你,想活下去嘛?”在无边的黑暗中,不知为何响起了陌生女人的声音。

诶!!!这难道是冥府的盘问吗……

“你,有向死之心嘛?”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再次问道。

“不!当然想!想活下去!只要能够活下去,我什么都愿意做!所以,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抓住了救命稻草的兵士用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尽力回应。

啊……我竟然又做了多余的事情,肯定会被那位大人责骂吧……

“很好,那么睁开你的眼睛吧,人类。”

突然觉得体内一阵翻江倒海,喉咙一甜,呕出了一大口血和两只恶心的小虫子后,兵士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天上飞——被一只大鸟抓着!

“啊!啊啊啊啊啊!”他看着下方的万丈深渊,和随时可以洞穿自己肚子的硕大鸟爪,忍不住大叫起来。

“冷静一点,不要大喊大叫的!”

啊,果然人类就是这样弱小又聒噪的居多啊,要不干脆还是把他丢下去摔死算了?

而来不及对鸟会说话一事感到震惊,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搞清楚是获救了,兵士终于回过神来:

“抱歉,请问就是您救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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