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谕本来今天过的不错:周考成绩出来了,他又是第一名。
他的生活总是一成不变的,上课,下课,晚自习,回宿舍。就连成绩也是一成不变的——他永远不会超出前十名。
按照这个步调,他未来的生活也会一成不变,考上一个顶级的大学,然后继续重复这样的生活,娶妻生子,然后死去。
至于常声,他只是知道自己的班级上有这样一个同学,她的成绩一定不好,因为他对她毫无印象。
直到今天。一场在电影中都对他算是太超过的情节竟然在现实中发生了。
这位他几乎记不住名字的同学,如今却在这样奇幻的时刻见证了她拼尽全力阻止了这些怪物的入侵,狼狈不堪,但强势若一位身经百战的领袖。
宋谕心头突然涌起强烈的不安。
那位同学,此刻正紧紧盯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平静和安抚,还有一种宋谕看不懂的东西。
她在安静作着口型。
宋谕知道,那是对他说的,此刻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看见她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再见。”她这样无声地道别。
宋谕意识到了,她想以自己为饵,带走这只怪物!
“不!”宋谕的喊声被玻璃打碎的巨响掩盖,巨大清脆的玻璃烟花在他的耳侧炸开。
常声那怪物发动攻击的最后一秒,用尽全身力气跳到了玻璃前,被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带出窗外,伴随着映出灰色雾气的玻璃碎片,从五楼的高度向下坠落。
就要死了吗?常声想。
周围的尖叫一下减弱消失,她的耳边只剩下空荡的风声。
冲出去的一瞬间,骑兵的槊卡住了窗框,没有攻击到她的身体,反而因此卡在了一片碎木上。
这并没有让他们减速。她的衣服挂在了甲胄上,和怪物在一起倒坠向地面,而常声也再顾不得恶心和恐惧,举起手猛打对方的脑袋。
没想到的是,她的手刚挨上头盔,那怪物就如同冰激凌般,伴随着吱呀的尖叫和如同车胎爆炸的撒气声,融化了大半。
常声有些诧异,却也来不及细想,借势又朝着对方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彻底融化了怪物的半张脸,让她的面前露出了天空。她远远看到窗外有个探出的身子,那是宋谕。
宋谕再也顾不得惊恐害怕,从桌底爬起附身向窗外望去,被边沿的玻璃扎得鲜血淋漓也不管不顾。
他看到那个怪兽推着常声如断线风筝向下坠落,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随即一道蓝光打穿了那团黑影,光散时常声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宋谕向地面找寻,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旋即他福至心灵,抬头看向乌压压的天空——
常声一脸狼狈,被人提着衣服领口,如同一袋垃圾被人提在手里。
而那双手的主人,正是才见过的常声的“表哥”!
他竟然与这些怪物也有关系!
宋谕突然意识到,这扇已经破破烂烂的窗户,如同一道命运的鸿沟,将人们隔绝开来。
在他的身后,是仍然在惊恐中不敢露头的同学;而在窗外,是能够面对那些怪物的强者。
宋谕决定做一个脱离他人生既定轨迹的、大胆的决定。
“你疯了吗?!”夏流渊低声怒斥着,常声这辈子第一次不借助任何工具,双脚离地几十米悬空,正吓得一动不动。“这么想找死吗!”
“那还能怎么办!”常声努力仰头和他沟通,这使得她在半空中挣扎起来,“它们的目标是我,我不能让别……”
她哽了一下,遥遥看向那扇破损的窗户——宋谕与她遥遥对视。
“救救他们。”她哀求道。夏流渊一挥长臂,又刺穿一团黑雾。那片雾气发出吱呀的叫声,像是一条被压扁的老鼠,掉在地上时显出了原型。
一团纠杂在一起的尸体。
“别乱动!”夏流渊的语气仍然不善,但他显然也意识到常声这样做的理由了,语气总算缓和一些。
方才包围在教学楼周围的雾气缓缓上升,堆积在天空中,像是一片连绵的黑云。
那些骑兵不知道受到什么吸引,竟然逐渐显出了原型。
原本的嗡嗡声不见了,变成金石相击声与战马嘶鸣声,恍然真若回到了古战场,面对一只气势汹汹的大军。
而那大军所对,只惟一人。
夏流渊叹了口气,“抓紧了。”他说。
常声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因为她现在手脚都悬空,根本没有地方可抓。
随即她意识到夏流渊不是在开玩笑——
她像个垃圾袋一样随着夏流渊的身型被摇晃起来,耳边风呼呼作响。
春日已然带微暖的气流抚摸着她的脸颊,道道蓝光在她眼前闪过,黑雾扫过她的身侧,发出吱呀的挤叫,无数骑兵发出战马的哀鸣声,从他们身边跌落。
夏流渊带着她旋转、侧身,雾气被蓝光击中,仿佛鲜血一般炸开,在空气中浓墨重彩挥之不去。
黑雾之中的夏流渊仍然如那日在黄沙之中一般,如水般轻灵,如寒冰般肃杀。
伴随着常声的尖叫,一道道黑影从他们身前扑过,被他被斩断或是避开。
“哇……“常声终于忍不住,吐出一道彩虹。
然后她看见夏流渊在应付自如的同时,甚至一脸嫌弃地伸长胳膊,将她提溜得更远了。
但他好歹动作缓和了下来。常声在晕头转向间终于有了思考的余地,发问道,“这是什么妖怪?”
“兵马虫。”夏流渊说,“若是杀了他们中的一个,只会越聚越多。你倒是有本事,杀了他们的督率,如今统领被杀,剩下的都愤怒起来了。”
常声见过他的实力,横灭千军不在话下,因此全然相信他,只悄悄说一句,“用你的大招,肯定可以把他们全灭了,加油!”
“恐怕不行。”没想到夏流渊竟然真的回答她,虽然嘴上说着丧气话,神情却依旧没有慌乱,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你看周围。”
常声这才注意到天色不知何时又暗了下去,竟然是那些怪物将他们从上到下团团包围!他们就像被归巢群蜂围住的蜂箱,如今是一点也脱身不得。
“连你也做不到吗?!”常声颤抖起来。
“倒不是说做不到,只是这里的兵马虫太多,而你又刚成为觉者。
“当下神脉还不够稳固,如果我贸然使用神通会伤到你。”夏流渊低声说。
“那把我放下?”
“它们的目标是你,要是我放下你,你只会在瞬间被这些兵马虫吞噬。”夏流渊仍在战斗,只是常声注意到,那黑色的包围圈越来越小。
“那就别管我,开大!”常声咬牙,“我能挺住的,再怎么总比在这里被他们生吞活剥了强!”
但夏流渊依旧摇头。
“不可能。我绝不会伤害你。”
常声心想前几次见面你们还要杀我,这下怎么就发起誓来了?
臊子面这态度的转变令她突然意识到,原来此刻自己的身份已经大有不同。
她的胃不由沉了下去。
但这身份的转变也的确点醒了她,令她回忆起刚才的经历,大叫道:“我的血可能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