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血红的太阳明晃晃高悬天空,肆无忌惮的散发自己的热量。寺庙里,炉子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像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一口一口,吞掉所有扔进炉里的纸条。
我站在寺庙焚化炉前,看着居士把一张张写有逝者名字的硬纸条抛进炉子,口中念念有词。
浓重、模糊、晦暗的烟雾从焚化炉里直冲天际,把树梢熏得片叶不留。
一个年老的褐衣居士从我身旁走过,他手里已有不少等待焚化的硬纸条。我默默地摊开右手,老居士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在硬纸条上一沾,硬纸条便到了他手里。
“蓝晓丹殁年24岁。这么年轻,可惜,可惜啊!”褐衣居士喃喃说道,头也没抬,只缓步走到炉前,低声念了句佛号,一挥手,许许多多硬纸条如被惊扰的蝴蝶般飞起,烈火伸出长长的舌头,把它们高高抛起,落下,吞噬。
落下的一瞬间,硬纸条翻了个面,“蓝晓丹”这三个字仿佛活过来一般,顽皮地冲我眨眨眼,霎时,化为灰烬。
那来自地狱般的烈焰烤得我脸庞红肿,喉咙冒烟。
尘归尘土归土。
走出寺庙大门,我不禁长出一口气,心想一切总算结束了。
下了公交,回到我的单身小公寓里,疲乏地倒坐在窗台旁边的单人扶手椅上,头搁在椅背上,眼光越过高高低低的屋顶,心情一片阴霾。
远处的天空渐渐堆起一层厚厚的黑云,闷热极了,一丝风都没有。天气预报上说今天会有雷阵雨,我看是扯淡,就算有,凉爽的雨水也只会解别人的渴。
我从冰箱拿了瓶预调鸡尾酒,绕过餐桌,突然看见,蓝晓丹赤脚侧坐在我家窗台上,上身穿着黑色高弹力短背心,下身穿着一条几何图文的宽大短裤,一只脚弯曲踩在窗台下边的椅背,另一只脚在椅子边晃荡。手里还捏着一罐科罗娜,坐姿极其豪放。
她背后就是一整块透明玻璃。玻璃两边开了窗,她就坐在正中间那块水晶般透明的玻璃前。
“嗨,滢滢姐。你看我给你留什么好东西了!”她笑着嚷嚷,脖子一伸伸到我的面前,裂开血盆大口,对我眉开眼笑。
“钱,这么这么多的钱!你看!好多好多钱!”她随手抓起一把,双手捧着,递到我眼皮底下,“看看!看看!”
我随手搁下香槟,揉了揉眼睛,无数的钱在我眼前飞舞。我骤然转头,吃惊地看着蓝晓丹,她手里捧着的钞票,是天地银行发行的。
蓝晓丹也发现了。她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双手向窗外一扬,冥币瞬间变成了红彤彤、绿油油、黑漆漆的钞票,在空中怪声怪气地唱起来:“你把我们搞丢了,你把我们搞丢啦!你把我们弄没咯!!咯咯咯!!!”
我在一旁看着,想劝她,可我怎么也张不开口。我无比着急,一边张着发不出声音的嘴,一边发力向她奔去,我跑不到她身边,怎么怎么努力也跑不过去。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蓝晓丹在窗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毫无征兆地,她纵身向下一跳!
“晓丹!”
我双手前伸乱抓,惊叫着坐了起来,喊出她的名字。
好一个可怕的噩梦!
“铃铃铃”
手机铃声大作。不知怎么得,这次的铃声听起来特别急促的感觉,似乎在催我立刻接起。
一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秒,伸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
“姜洛滢吗?”手机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且怪异的男声,我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仓促间却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