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仍然不肯落下山头，在天边曳起如血染的红霞。可乌云不知从何处涌出，转瞬间吞没天日。鸟儿惊叫着飞去，狂风大作，吹得山林都呜咽。地上虽然仍有未化的残冰，但行人哪里会不知道今年的第二场雨，就要来了呢？
于是，阡陌交错的田垄上，两个人影朝不远处的村庄奔跑起来。两人背上的箩筐，随着他们的脚步不住地颠簸起伏着，仿佛漂泊在一条并不安分的河流。
这是两个半大的少年：左边的稍微高一点，短发，国字脸，浓眉大眼，穿着红色的棉衣。右边的略微矮了一寸，脸型比较扁平，双眼像是闹了分家，比一般人更疏离些。他身上的棉衣原本应该是白色的，沾了些灰尘和污渍，又打了几块补丁，显得破旧许多。
右边的少年边跑边抱怨道：“真是倒霉，本来连片儿云都没有的天，怎么忽然就阴成这样！”
左边的少年并不接话，反手按了按箩筐的盖子。那里主要他刚从城里的买来的，今年播种要用的种子。这些种子是朝廷的灵植师培育出来的，产量远超寻常。可惜明年如果用粮再去种，就是良莠不齐了，必须每年都到县城里买才行。
所幸朝廷也懂得民以食为天的道理，种子的价格并不高。一升米在外面能卖四五钱，就算是按石（注1）卖给粮商，也能值三百多钱，而一升种子只需要七钱。买完种子之后，等到了旨酒节，还能剩下些钱买些酒来。
老田头儿的酒就不错，价格又便宜，过年的时候爹还说喜欢喝，可以去买上两斤……
他默默的在心底盘算着，却忽然听到有人喊道：“小伙子慢点跑，别摔倒了。”
他抬头看去，那是个白胡子拖到胸口的长衫老人，奇怪的是，他的声音并不苍老。在他的肩膀上，站着两只花花绿绿，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鸟儿。
老人走的不紧不慢，看方向是要往县城去，那可有三里多远，恐怕下雨之前是到不了的。
还不等他说话，穿破棉衣的少年就喊道：“老人家，快要下雨啦，赶紧找个地方避雨吧。”
老人摆手道：“急什么，你们到家之前啊，这雨是下不来的。”
老人与他们算是相向而行的，很快就错过不见了。虽然这老人说的笃定，但他们可不能冒着被大雨淋出病来的危险慢慢走。
转眼间，家里的大瓦房就已经在望了。二人不约而同的加快了些脚步，在门口道别，分别走进了相邻的两个小院——他们是结伴去买种子的邻居。
少年进了木栅栏围起的院子，卸下箩筐，刚想要喊娘，就听见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他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往屋里看去。
堂屋陈设并不多，只有几把椅子一张饭桌。在面向门和靠主卧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两个男人。两人身量差不多，都是国字脸，只有眉宇间能看到些差异。一个人看到少年从窗边探出头来，笑着招呼道：“这是王树人吧，都长得这么大了，哈哈，还认不认识我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