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灵招了招手,紫霜重新给范师爷上了一盏茶。
范思哲缓缓摇了摇头,“依在下看来,仙师说对了一半。”
“愿闻其详。”
含灵举起茶盏,遥遥一敬,范思哲也端起瓷盏回了一礼,喝了口香茗道:
“那清平道十年前声势颇大,号称信众百万,带甲二、三十,可如今龟缩一隅之地,气象大不如前,能凑个十来万兵员也就是了,况且它不过是一邪教,如何能让刘晨命、西门达父子这些官面之人归附?”
这话虽然不太好听,但含灵点了点头,“那先生的意思是?”
“司马睿乃废太子嫡长子,有问鼎名分,他是大当家背后之人这兴许不假,不过,为其背书作势的,应该是天南都护府!”
含灵若有所思道:“天南节度使……石重光?”
范思哲点点头,又道:
“石姓三代统御天南,凡五十载,无论是前宋或今朝皆听调不听宣,如今石重光括地两千里,带甲三十万,更有五万披甲武卒,加上清平道久在天南定受其庇护,这又是十来万兵员,两两相加,天南都护府可用之兵或可达五十万之众,兵力之盛坤江以南概无敌手!”
含灵听得眉心发痛,久久未言语,如今这盘棋真是高手如云啊,她现在就是只小虾米,还真不够看!
范思哲抹了抹唇上两撇小胡须,有些憧憬道:
“待西门等人拿下景阳仓,便可搅乱青州,黄水以北诸州府兵定受牵绊,届时,我料定石重光会奉司马睿为正统,举兵北上,呵呵,夺天下未必做到,但克定蜀、南二州,据两州一域南面称君怕是不难!”
含灵一面听一面在心中盘算,此时开口道:
“青州之变或可牵制黄水以北诸州府兵,可四大羽林卫……”
“仙师或许有所不知。”范思哲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我曾听大当家说过,说是极北之地似乎出了什么大妖,迫使诺澜部被迫南迁,如今已逼近北庭都护府,这诺澜可是极善弓马,动辄便可出动十数万铁骑长驱直入,为保京畿无忧,四大羽林卫至少有三个不会轻易南下!”
含灵淡淡一笑:
“大妖?什么样的大妖,能迫使威名赫赫的草原雄鹰南飞?”
“万里之外的事情,这就不得而知了。”范思哲摇了摇头,“这事就连邸报中都没有,但那大当家背靠大树信息灵通,这消息应并非捕风捉影。”
听到这里,含灵拈起盏盖轻轻转动,看向范思哲嘴角一勾,笑道:
“所以,范先生从中看到了希望,决意火中取栗?”
“嘭!”
范思哲将茶盏重重放于案上,怒道:
“男儿何不带长缨,攻取江天五十州!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谁不想建功立业,难道就这么化为黄土散于乡野?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朝廷不给路,我自己找!敢问仙师,这有何不可?!”
含灵闻言竟击节赞叹道:
“好气魄!好思辩!好!好!”
范思哲这下却懵了,她……这是何意?
却见她幽幽一笑,缓缓道:
“先生现下授人以柄,刀斧悬头,身陷危局左右难为,却是奈何?”
“哼!”范思哲瞪了她一眼,转头不语。
“今夜一席话,贫道对先生刮目相看,愿指条路,或让先生不日便可一展治庶之才,又可于他日稳妥之时另择明主,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范思哲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拱手道:
“愿闻其详!”
“你我约一年为期。”含灵伸出一根葱葱玉指,正色道:
“这一年中,你仍在清河好生做你的师爷,也继续听命于西门等人,然实际为我所用,所行所为须通传紫青观,一年内,我许你重获朝廷功名,掌有一地之民,至于日后嘛。”
她淡淡一笑,又道:
“日后,你若觉得所任大有可为,便安于职份一展所学,静待鹏程之日,若觉所任无为,大可以功名之身投奔司马睿又或天南都护府,那也比现下白身更受器重吧?”
“是何功名?掌何处之地?”
含灵狡黠一笑:
“天机不可泄露,只一年为期,既可保你全家当下无虞,也为你留了改换门庭的机会,更可一搏新机缘,何乐而不为?”
范思哲沉吟半晌,才悻悻道:
“若是之后,我决意改换门庭,安知你不会再次要挟,甚至痛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