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灯红酒绿的世界。严格地说，到了夜晚，繁华区域这样的地带数不胜数。无数的年轻人簇拥在一起，大家的距离如此之近，却又相互聊着不相干的事情。偶尔三三两两，素不相识的男女聚集在一起，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可以变得异常亲密与熟络。第二天清晨，却又恢复陌生人的姿态。
这个世道如此，说起来似乎太过稀松平常，却又让踏实过日子的人心生不安。
今天，空气中飘着轻度雾霾，白天视线不受影响，到了夜晚，一切却变得不那么清晰。
还是那个灯红酒绿的地方，正前方的三个英文字母“UFO”在不同颜色的彩光灯下无比闪耀。
朦胧的彩灯下，无数俊男靓女簇拥着挤进UFO酒吧，接待们明显已应接不暇。
“对不起，让一让，让一让。”一个中年男子拨开人群，好不容易挤到了酒吧前台：“请问你们老板于晓慧在吗？”
年轻调酒师抬头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没在，出去了。”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中年男子锲而不舍。
“不知道。”调酒师显然有点不耐烦。
“那给我来杯蒙娜丽莎。”几乎没有一刻的停顿，中年男子立刻点了UFO酒吧的头牌自创。
调酒师三下五除二地调好了酒，面带疑惑地递给了面前的中年男子：“三百。”
中年男子一挑眉：“不是三百五吗？”
“想不到你还挺熟的。但我没见过你。”调酒师对眼前这个人开始感兴趣。
“听朋友介绍的。”中年男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呷巴呷巴嘴，似乎意犹未尽。
“你找老板娘什么事？”在他昂头举杯时，调酒师不小心看到了他腰间的配枪，于是开始警惕起来。
中年男子毫不避讳地将证件朝他眼前一亮：“我是警察，有人命案需要于晓慧协助调查。”
调酒师凑上前，只见警员证上写着：绍阳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韩峰。
正中央那张五官端正身着警服的照片，正是眼前这名中年男子。
调酒师立即赔笑了几下，随便寒暄几句后，他索性连酒钱都不肯收了。
“一码归一码，快拿着。你说三百，那我就给三百，一分不少。”韩峰将钱硬塞给了他。
“韩……先生。”调酒师见韩峰对自己使眼色，立刻心领神会：“我们老板娘今天不会回来了，因为她说了这几天有朋友过来所以要招待朋友，你可能要去她家找她。”
韩峰眉头一皱：“朋友？”
调酒师看了看周围，凑近距离压低声音道：“这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据说她前几天刚把那个朋友从号子里接出来。”
韩峰心中一动：“她那朋友男的还是女的？”
调酒师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因为我也是刚来不久，听说挺乱的，前辈都让我别过问，老实调好酒就行。”
“好。他们说的没错，你好好调酒就行。”韩峰见从调酒师身上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于是便想速战速决。
“诶，好。”调酒师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韩峰问。
“焦明凯。”调酒师回答。
焦明凯，焦……
“焦明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调酒？”韩峰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猛地一沉。
“我……我靠关系进来的。我堂哥跟老板……他们认识。”小伙见韩峰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有些紧张。
“我接下来问你的问题，你要如实回答。不然后果不用我多说了吧？”韩峰道。
焦明凯放下手中的调酒杯，轻轻点了点头。
“不用，你继续调你的酒。当做普通聊天就行，表情别太紧张。”韩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
这时DJ拿着话筒口齿不清地说了几句，现场立刻人声鼎沸。气氛高涨至极点，周围的聒噪淹没了所有声音，吧台人满为患，舞池中央不少人都举着酒杯上前，身体随着劲爆的音乐左右摇摆。
此时除了韩峰，舞池的角落还站着一个与气氛格格不入的年轻男人。他的面色十分苍白，目光憔悴，身板却挺得笔直。虽然衣着普通，甚至略微破旧，但路过的美女依旧会将视线短暂地停留在他身上。然而，他冰冷的目光，无声地将这些采蜜的蝴蝶全部击退。
这个时段，是调酒师最忙的时候。焦明凯叫来了其他人帮忙撑场，自己带着韩峰走到了一个角落。
韩峰似乎注意到了那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他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忙打出几个字：“UFO见蓝宁。”发给了纪同。
然而当他在假装漫不经心回过头寻找目标时，却发现舞池角落早已空空如也。
望着闪烁的舞池，嘈杂的人群，秦霜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半个小时前，她按照陆欣给的地址来到了UFO
“如果实在不开心，就来这里坐坐吧。你放心，肯定安全。今晚我也会来。”这是今天中午，秦霜去康德广告公司办理离职却未果之后，收到的陆欣发来的微信。这句话的后面，写着一个地址：泷和商业街57号UFO酒吧。
恢复自由后，秦霜的心情十分复杂。她知道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了，尤其是当她听说真凶是阚德献的时候，心中无比震惊。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她的脑海中回放着从自己第一天进入康德公司的一切。现在就好像做了一场突然醒来的梦。奋斗是真的，收获是真的，结局迷茫更是真的。
她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当她看到康德的的门前贴着封条时，她似乎才意识到，一向对自己“爱护有加”的阚总再也不会回来了。的确。这里既是凶手的公司，又是案发现场，会被公安局查封再正常不过。
秦霜哑然失笑，在号子里待过的人，怎么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呢？或许在她记忆中，顽固地保留了康德曾经的景象。
但是，有些地方，是再也回不去的；有些人，会逐渐变得让身边的人认不出来，唯一能够留住的只有回忆。
手机震动了一下，秦霜看到了陆欣发来的那条信息。现在，她每天都会去健身房待上半个小时，有时候挥汗如雨，有时候只是坐在健身器上机械地踩着车，双眼却无神地望着前方发呆。
陆欣还是那样隔三差五地出现。二人的话没有以前那么多了，秦霜知道，陆欣在刻意地回避一些东西。
距离她出来已经一周的时间，陆欣却毫无征兆地发了这条信息过来，把秦霜约在了UFO
秦霜收起思绪，将杯中红酒再次一饮而尽。在放下杯子的那一瞬间，她仿佛隔着酒杯看到了一个变了形的熟悉身影。
他？
秦霜心中一惊。
为何会在这个地方看到韩峰？
她一个闪身，躲进了角落，发现韩峰正与酒保攀谈，却因为距离太远看不到二人的神情。
秦霜躲在角落，看到韩峰忽然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后，回过头看了看一个地方，之后表情凝重地走开了。人群中，秦霜没有看清他离开的方向。她犹豫地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