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另有其人。”
她扬起下巴,直视着面前的警察,用平静的语调坚称,她的双手在身下握成拳,控制不住地抖动,不止是因为紧张,更因为耗竭的体能引起的神经性震颤。
“我没有伤害何蓝月,是他们密谋陷害我,我只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咬着嘴角,血丝从唇上浸出,她将其允进嘴里,用舌头舔舐着,鲜血的腥味刺激着大脑,她必须保持清醒,必须保持坚定,必须保护自己。
时间是审讯最有利的武器。
时间可以变幻成各种花样,不断攻击她的弱点。人的生理越赢弱,心理就越脆弱,往往在某个瞬间,面对重复的问题,会突然间精神崩溃,说出不一样的答案,真相往往都是这么来的,前提是,有另外的真相。
她没有。
每一次审讯,都是对身体和心灵的一次摧残。每次他们离开,她都会将头深深地垂下,垂到胸口附近,不仅是为了获得安全感,更是为了汲取能量,就像鸵鸟将头埋进沙子,有时是为了逃避风险,有时则是为了吸取水分和吞食沙子。
她铭记着高铭的话:只要不认罪,警方就拿她没办法。
在又一次审讯来临时,她产生了恍惚感,头顶的灯管在歪斜,身前的桌子在晃动,她努力将双脚扎稳,双手成爪,抓住桌子边缘。
她弓着腰,抬起脸,脖子却是下压的。
“我不是凶手。”她提高音量,“我没有害人!”
话音未落,眼前忽然一黑,她的脑袋当地一下砸在了桌面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时,她依然坐在审讯室,警察依然在问话。
她的嘴角颤抖了两下,有一种崩溃的感觉,歪着脖子茫然地望着自己发颤的手。
她试着回想当时的情境——蒙面、铁棍、手上的咬痕、额头上的包。
记忆在扭曲,思维开始混乱,想象在现实中穿梭、交叠、融合。
有没有可能自己做过,却又忘记了?
有没有可能自己人格分裂,得了精神病?
忽然,她低下头,猛地咬了一口自己的手掌,就咬在被何蓝月咬过的位置上,剧痛传来,她的牙齿更尖锐,伤口更深,鲜血从旧伤中汨汨涌出。
她抬起头,对着前方喊了一声:“我不是凶手!”
没人回答她,面前的座位空荡荡,房间内只有她一个人。
她愣了片刻,趴下去,脸颊贴着桌面,感受到了冰凉的温度,眼泪哗哗地流出来,沿着脸颊落在嘴边,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混着鲜血,又咸又涩。
这场战役,最大的对手,是自己。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昏昏沉沉,浑浑噩噩,不知过去了多久,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甚至不知眼前的警察是真实存在,还是幻觉。
头发随着意志脱落,有许多个瞬间,她想就此解脱。
她太累了,既是生活困境,也是心灵重压。
房间陡然黑了下去,一缕清幽的光照射而下,照亮了她的头顶,她趴在桌上,睁着双眼,墙壁上缓缓裂开了一条口子,时光隧道在此处生成。她看到了儿时的弄堂,一条弯曲的小径,几个奔跑中的男孩笑声响亮,躲在角落里的小女孩偷偷观望。她站起身,走入时光隧道,站在了那个扎着粗马尾、戴着宽眼镜、嘴唇紧抿,一脸紧张的小女孩面前,小女孩扬起头,好奇地看着她。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问。
小女孩摇了摇头,后退一小步。
“我是未来的你,不用怕。”她说。
小女孩左右看了眼,像是感知到了危险,身体紧绷起来。
她朝小女孩伸出手,小女孩却弯下腰,从她腋下跑走了,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面露惊慌。随后,几个小男孩从她身边跑过,指着小女孩的背影,哄笑着追逐而去,大头鞋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原来,小女孩是在躲他们。
“别跑了。”她朝着小女孩的背影喊,“你跑不掉的。”
小女孩的速度越来越快,眨眼消失在了弄堂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