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起假模假样的低泣,焉巴巴地垂下脑袋。
她决定使出第二招。
就是你了!装晕!
她眼一闭,正打算就这么直挺挺往旁边摔过去时,衣领却忽然被五条悟拎住。
他像提猫一样,轻松把她按到自己身上。
“装晕没用。”他凉凉道,“然后呢?”
“什么?”小花招全被识破,她恹恹。
五条悟捏着她的脸,强迫她抬起一点,神色平静。
“有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爱说谎的小骗子也要拿点真心出来才行吧。”
……这会的语气倒是有点像她认识的五条同学了。
可她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神田诗织茫然眨眼。
五条悟再度逼近她。
那双蓝眼睛幽沉沉的。
“没心没肺随随便便把人抛下的家伙,难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神田诗织迟钝地明白过来。
五条悟是想要一个保证。
一个她不会再随便消失的保证。
她眨巴眨巴眼。
当即朗声:“不跑不跑,再也不跑了。”
她说得太流畅,五条悟好像不太信。
神田诗织表情很无辜。
毕竟游戏已经融入现实,她在这里有父母也有朋友,还有大学要读,就算跑……她也没地方跑呀。
她想了想,凑过去,捧着他的脸,认真看着五条悟的眼睛,再度重复:
“不跑了。抱歉,让你找了那么久。”
“……”
五条悟沉默地与她对视。
他抿着唇,脸上浮现了她所熟悉的、属于五条同学的表情。
像烦躁甩着尾巴的大猫咪,有点不爽,有点气恼,被雨打湿皮毛,又显得好像有点委屈巴巴。
这算是……过关了吗?
神田诗织不太清楚,小心:“悟?”
五条悟闷闷:“你这次不是说谎吧。”
她急忙点头。
五条悟看了看她,忽然低头,泄愤似的用力咬上她的唇瓣。
在最开始的一年里,五条悟想破头也想不通神田诗织消失的理由。
她对咒术界的改革那么期待,她描绘了心中理想的世界,为此她甚至不惜回溯至平安时代,哪怕对上两面宿傩也未曾退却。
这样的人,却在即将迎来黎明的那个夜晚,突然人间蒸发,消失得干干净净。
夏油杰问:“悟,诗织会不会……”
还没等问完,就被五条悟打断:“她还活着。”
五条悟很笃定。
因为他定下了灵魂束缚。
原本只是想作为保险——三次时间回溯,一不注意,小骗子很容易就会跑到他触及不到的地方去。
但很快他发现,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五条悟能感受到她还活着,却又好像有一堵墙在面前,叫他感应不清坐标。
三年,六年,直至第十年。
时间倾泻如沙。
那个行事乖张随性、下巴往天上翘的青葱少年,如今也收敛起锋芒,成长为了可靠强大的咒术基石,教育出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
也许还要花第二个、第三个十年,才能找到婚戒的另一个主人。
但没关系。
他是五条悟。
无论花多久,也一定能找到。
他有这样的自信。
因为逐渐习惯了等待,好像十年也不是那么难熬,但今天真切见到了人后,十年间那些难熬的苦涩似乎在一瞬间全像海水一样席卷而来,将曾经度过的无数日夜变得如此漫长、如此难捱。
五条悟愤愤啃咬着她的唇瓣。
直至红唇变得肿胀不堪、尖牙不小心咬出一点血丝,才慢慢吞吞地抽身。
神田诗织捂着嘴,目光谴责,表情抗议。
他舔舔嘴巴,重新从口袋里抽出眼罩,把头发一点一点捋起,再给自己系上。
忽然,他动作一顿,低头看向自己的制服,缓缓挑眉。
皱皱巴巴的,有一小片颜色很深。
神田诗织跟着看去,脸蛋瞬间爆红。
她冲过去,想要解开他制服外套的扣子,手忙脚乱地一通操作,费劲儿解了半天,终于成功一把夺过,丢进洗浴间的衣篓里。
“……”
五条悟翘着唇看她。
过了会。
她佯装镇定,若无其事转身,问起正事:“那个咒灵,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吧?”
五条悟说:“没有喔,你的灵魂很干净。”
“哦。”
神田诗织慢吞吞应声,想了想,低头看看自己张开的手,迟疑着问,“那……你看见我的术式了吗?”
“以及,嫉妒魔女。”
五条悟手指微屈, 勾下一点眼罩,露出一只漂亮的蓝眼睛,很仔细地去端详她。
他面色渐渐严肃。
神田诗织瞧见他这副表情, 感觉像是在诊室里看见了逐渐沉痛的医生,一时心下惴惴, 以为出了什么毛病,有点不安地搅着手指。
她会这么问, 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游戏刚与现实融合那段时间, 她没作他想,只以为是游戏人物来到了现实;而今天遇见那只蓝发咒灵后, 他说的话就不禁让她上了心。
咒灵说, 她的咒力时有时无,而且好像在无意之间还同时运用了术式——不然咒灵怎么能知晓她术式的效果?
而这点, 也与点餐台发生的事对上了。
现在想来,她之所以一会能瞧见,一会又看不见, 大约也是由于时断时续的咒力。就像接触不良的老化灯管似的,导致她对咒灵的识别也不太灵敏。
也就是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咒力怪怪的,但大概率,游戏里人物掌握的技能, 因为融合, 也同步来到了她身上。
五条悟观察完了,重新将眼罩拉了上去。
神田诗织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五条悟摩挲着下颌, 面色郑重地开口:“诗织。”
“嗯、嗯嗯。”她紧张得眨眼速度都加快了。
“其实——”
神田诗织浅浅呼气, 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准备。
“你要不要先洗个澡?”
“原来如……嗯?”她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 她以为五条悟又在故意搞事,脸蛋霎时红了。忍不住摸了下发烫的脸颊, 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说:“你正经点。”
五条悟西施捧心,露出受伤神色,委屈兮兮:“人家超正经的。诗织刚刚出了一身汗,衣服都黏着,很不舒服吧?接下来的谈话大约要花费不少时间,一直这样,你会很难受的喔。”
倒、倒是也有道理啦。
神田诗织不自在地抚了下裙摆。
因为刚刚那一通检查,她浑身都被汗浸湿了。衣料湿乎乎地黏在身上,如五条悟所说那样,确实非常难受。
可现在五条悟还在房间,她不方便洗澡,所以只好佯装若无其事:“没有啊,一点也不难受。”
五条悟好似看穿了她的嘴硬,轻笑一声,见好就收。
“好啦。”他展颜,笑容灿烂,“我会乖乖出去等的,诗织就在房间里洗吧。”
神田诗织狐疑看他。
哒哒脚步声响起,雪发男人走过来,温热有力的大掌放在她头顶,轻揉一把。很快又收回手,没事人一样的挥了挥,抄着兜,背影挺拔,悠哉悠哉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神田诗织有点愣神。
她相信五条悟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又感叹十年过去,五条悟好像也变了许多。
也许是当上教师的原因?她总觉得,他好像变得更沉稳,也更可靠了。
洗浴间水雾弥漫。
淅淅沥沥的水声渐止,神田诗织将长发拢至后背,踮脚把花洒挂好。
等要出洗浴间时,她才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没有换洗衣物。
她盯着浴巾,顿时犯了难。
怎么办呢……?
虽然勉强可以用浴袍替代,但最重要的内衣内裤却没有着落。
除非……
她目光移到一旁叠放着的脏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