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人！”
签押房，韩天生疲惫的半躺在堂椅上，正眯着眼小憩，耳听堂外声音传了进来，缓缓的睁开眼。
“尔大人！”尔普跨步进了堂屋，韩天生甩了甩头，赶忙起身见礼。
“韩大人，咱们就别客气了，您还是称呼我非常吧，听着更顺耳一些。”尔普笑呵呵的说着，伸手虚扶着韩天生就坐。
韩天生微微一笑，对尔普的态度很受用，嘴上连称不敢，倒也顺势坐了下来。
朝堂上有个奇怪的现象，各衙各部，谈起刑缉司无不闻虎色变，路上遇到也都远远避开。偏偏翰林院的一众小芝麻官，对鹰卫却是不屑一顾。
路上遇见，躲开是不能躲开的，看不惯的，还要上前骂上几句。刑缉司上到抚司、都知，下到都头、哨缉，基本都被这帮芝麻官骂过。
要说文人自持气节倒也不假，但说白了，还是因为背后有皇帝老爷子撑腰。
用鸿德原话讲，一群拿着笔杆子整日忙着抄录编修的白面儒生，也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就不要去惊扰他们了。
刑缉司自然不敢忤逆圣意，由上而下奉行宁闯相府不入翰林的政策方针。
久而久之，翰林院这群有了护身符的文化人，气势越来越高，常常是路见平与不平都要一声吼，每每搞得鹰卫们不胜其烦。
官员们听下面人抱怨，便去找老大诉苦。对此，指挥使大人很重视，语重心长的勉励称：“穷腐酸孺，理他作甚？”
不想，一句戏言，却不知怎么便传到翰林院学士乔章的耳中。
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
好啊，我翰林院好心好意纠正你鹰卫的错误，不感激也就算了，竟然还骂人？等着瞧。
结果，次日一早，朝堂之上，乔章便以斯文扫地、放浪狂悖，上奏弹劾刑缉司老大。
整个朝堂沸腾了，谁都知道刑缉司是皇帝陛下亲自统御，说不得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指挥使大人，便是陛下本人兼任。
这个老小子，参人竟参到陛下头上了？
一众官员表情各异，有人愕然惋惜，有人幸灾乐祸，还有人悠闲自得，却无一人附和。
乔章滔滔不绝的将指挥使的罪状控诉完毕，一众官员各自在心里总结了下，说来说去，这老小子就一个意思，他敢骂我，不好使！
老皇帝始终面带微笑，很有耐心的听完，在乔章殷殷期盼的眼神中，缓缓说道：“穷则清白坦荡，腐则刚直守成，酸则浩然公正，此皆乃君子之态，如此赞誉之言，何来放浪狂悖？”
老皇帝这番解释虽有些牵强，但满朝文武谁不是人精，猜准了鸿德的心思，一个个的争先恐后出列称颂，直言陛下圣明。
乔老头虽心有不甘，怎奈群臣态度出奇的一致，恨恨的剜了眼众人，对鸿德施礼，言称受教，便气呼呼的入列了。
这件事并没有挑起什么波澜，然而，穷腐酸孺这四个字却传开了。
愤恨不已的一众翰林，吵吵嚷嚷的闹到了刑缉司衙门，门房哨缉只将鸿德的原话，复述了一遍，一个个的便灰溜溜的退了开去。
从那以后，“穷腐酸孺”，便成了翰林院官员的专属别称。
每每相遇，待翰林官员一番尖酸刻薄的奚落过后，笑嘻嘻的丘八们便相视而望，齐唰唰的甩出一句“穷腐酸孺，理他作甚？”随后，便一哄而散，只留下暴跳如雷的编修、学士们，独自在风中凌乱。
韩天生翰林出身，两个部门之间的仇怨比谁都清楚，他为人算不得八面玲珑，却并不迂腐，虽然对鹰卫亦是厌恶至极，却也不会针锋相对的做什么出格之事。
尔普有才气，有身份，还能帮他巩固权利，韩天生自然懂得如何与这位年轻的刑缉司高官相处。
“这可使不得，上下尊卑有别，下官岂敢直呼大人表字？”
“韩大人又不是外人，咱们自家人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尔普一笑，略一思量说道：“这样吧，外人面前你我便以官职相称，私下里还是叫我非常。”
韩天生还待说什么，尔普却摆摆手，目光瞄了眼里间，小声问道：“冯瑞怎么说？”
韩天生闻言摇摇头，叹气道：“我以冯超被抓，供认不讳为由，让冯瑞自行交代，他却概不认罪，口口声声要与冯超对质。”
尔普呵呵一笑，“跟死人对质，也亏他说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