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柏蘅搓搓脸蛋，道：“还好，兄弟们都没有用面脂的，我也就没带。”一路上，因为要一早一晚巡视军营防卫，程柏蘅总是最早起床、最晚睡下的，除了自己一人睡一个帐篷外，吃用都与普通军士相同，就怕有人说自己骄气，更别说还要用面脂了。
郑宁儿又问：“咱们女儿家还得当心保养肌肤啊。听说九哥他从凉州关退兵了，他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你们没打起来吧？”
程柏蘅道：“怎么会打起来，大弘与西羌是盟国，又有燕王妃的面子，所以大王是很讲信义的，很快便退兵了。”
“九哥他还好吧，还有古丽嫂嫂和彦儿也都还好吧？”
“他们都好。对了西羌王还向我打听卉卉的情形，我说长得像你，又聪明又活泼，燕王殿下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极是宠爱。他托我给你捎了好些西羌的特产，还有不少给卉卉的礼物。西羌王说你肯定想家了，回不了盛都，但有家乡的物事在身边也是好的。”
赵宁儿艳羡地望着程柏蘅的狻猊凤翅盔，幽幽道：“蘅妹妹，我原本也有个驰骋疆场的梦想，可当下我只能居于后宅相夫教子，将时光耗费在这些琐事之上。看到你这样，我就想若是我没离开西羌，是不是也能带上一支队伍为国效力了？不过，在我们西羌也没有女子领兵的先例……”
程柏蘅见赵宁儿神情有些低落，安慰道：“其实你燕王妃这个身份便是为西羌效力了。有你维系着大弘与西羌的亲睦友善，两国便会少些征战多些贸易往来，两国子民的生活也能安宁一些。”
赵宁儿微微一笑，道：“两国和亲只是一种示好的表象，如果君王心存征讨之意，又有几个会顾忌亲人的丈夫或是妻子的？不过也不是没有作用，打今日起，我每回见到延钦延铭就给他们说西羌与大弘是友国要世代亲善。说得多了，等他们长大了，便不会存了征讨之心了。”
两人一边聊着很快便来到郑辰琚等人的面前，程柏蘅下马向两位殿下行礼，郑辰琚、郑辰琪兄弟颔首还礼。郑辰琪举盏向程柏蘅敬酒：“程指挥使一路饱经风雪严寒之苦，此杯淡酒为你接风洗尘。”
程柏蘅恭敬接过酒盏，道：“今日微臣能得殿下和众位大人的迎接，不胜感激！”说罢一仰头饮尽杯中酒，那酒还是温热的，入喉甘绵并不辣，只觉胸中升起一股暖意。
见程柏蘅饮完酒，郑辰琚招呼大家进城，道：“程指挥使上马吧，咱们一道进宫向陛下复命。”
“蘅姐姐，蘅姐姐！”官道旁两个年轻后生向着这边挥手叫喊。
程柏蘅不禁嘴唇微勾，不用看她也能听出来是梁小青梁小军兄弟来迎接自己了。她向道旁护卫的军士点点头：“叫他们过来。”
梁小青兄弟便乐呵呵地走过来，一左一右走在程柏蘅的身边，梁小青接过马缰亲自替程柏蘅牵马。
将士凯旋百官出城迎接，按照功绩大小，规模、等次和仪仗有所不同，这都是对将士的无形恩赏，也是向百姓昭示大弘军队的实力，所以站在行伍之中梁小军万分荣耀，小胸脯挺得高高的，一瞬间觉得自己也是得胜归来的小将军一个了。
程柏蘅一一询问了梁小青兄弟当差和学业的情形。梁小青在克复大军中做大都督郑辰琮的一名亲兵，两个多月以来，经了不少事也长了很多见识，眼见得沉稳精干了不少。今日能来迎接程柏蘅，便是郑辰琮专门为其放假的。除了除夕进宫领宴、元旦大朝仪之外，郑辰琮日日不离军营，两月下来已将军营中诸般事务摸得清清楚楚。
梁小军在国子监旁听几个月，他年纪尚小不足正式入学年纪，但聪慧勤奋，几次随着太学生一起考评都能得到中上的成绩，深得祭酒郭奉喜欢，从进了腊月起时常将他带在身边帮着整理文章，处理琐碎杂事。
“蘅姐姐，你知道吗？今年过年我和哥哥进宫赴宴了。是魏王殿下把我们当作亲随带进宫去的，皇宫真是富丽堂皇，我还看见陛下了呢。”梁小军仰着头脸上全是兴奋的笑容。
“小军，你是头一回见到陛下吧，你觉得陛下怎么样？”程柏蘅笑问。
“陛下，陛下当然万分威严又十分可亲，我瞧着陛下长得就像玉皇殿里的玉皇大帝一样，只远远瞧了一眼我的心里就怦怦直跳，一阵想哭又一阵想笑。”梁小军眼中全是仰慕。
程柏蘅道：“小军，你现下能在国子监旁听，又得郭祭酒青眼，将来科考必能金榜题名，将来入朝为官能见到陛下的机会多得是呢。”
梁小军羞赧笑道：“祭酒说今年我便可下场院试了，可我觉得文章的火候还差得很多。”
梁小青笑着打趣：“县试、府试双案首，不过是考个秀才，还不是手拿把掐的，小军你就不要太过谦逊了。”
梁小军慌得左右直看，道：“哥，可不敢叫别人听到，我若考不上秀才岂不丢了大人。”
程柏蘅又向梁小青问起克复军的情形，梁小青原本笑嘻嘻的脸便皱得如同老苦瓜：“别提了。咱们魏王接任之后做了不少对军士们有利的事，低阶的军士们士气高昂，万分拥戴咱们殿下。可那些军官们却整日对殿下阳奉阴违，殿下推行新的军政一个个只会推诿拖延，一点鸡毛蒜皮的事都要撂挑子，尤其是那个袁平，觉着殿下根基未稳，又仗着自己资历老人头熟，给殿下吃了不少暗亏。殿下这一阵子真是日理万机，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人也眼看着瘦了一圈。”
程柏蘅问：“魏王怎么得罪了将来的舅兄？袁平怎么会反对咱们殿下？”
梁小青道：“还不是耽误他们敛财了。”将克复军军士薪俸、冬衣的事情一一说给程柏蘅听了。
程柏蘅道：“做得好！智能发谋，信能赏罚，仁能附众，勇能果断，严能立威。殿下新任大都督，此时正是立信立威之时机，此举智信仁勇严俱全，虽有强硬之嫌，但也并不为过。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袁和他们这伙人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小青你要多留意多长眼，替殿下多分担一些纷扰。”
三人边走边小声交谈，很快便到了皇宫的东华门。程柏蘅进宫复命之后，递上西羌国书，弘武帝龙颜大悦，赏了一席御膳送到了程府，命程柏蘅回府休整两日赶紧到亲军都尉府接管事务。
亲军都尉府为殿前司的下属衙门，此前一直为郑辰琮掌管，有这两层的关系在里面，程柏蘅接手府内的事务相当顺利。她日日早出晚归，在程府中与郑氏照面也不多，没有诸事烦扰，日子也就过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