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舟念完最后一句,合上南华经,坐在桌前,看着镜子发呆。
自六岁那年,他被父母送到了这武当山上,记忆里让他难以忘却的,是父母看着他惊恐万分的神情和武当山云生道长答应收他做记名弟子时他们那一刻的解脱。
而如今算算已是十二年整,父母从未再来看过他一次,只隐约有了些消息知道家中多了个妹妹,父母对她宠爱有加。
叶孤舟即使日日修身养性,每每想到此处,仍是心头泛酸,不过天下的父母,谁又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孩子?
叶孤舟不怪他们,因为他知道,自己有病。
那天夜里,自己起床上厕所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呼。
叶孤舟转过身去,只见母亲吓得跌坐在地,手脚并用不断往后退着。
父亲听闻动静也是赶来,见着他的眼睛之后,顿时腿脚发软,靠着墙壁慢慢滑下。
叶孤舟想上去扶起父母,可刚往前踏了一步,只听见父亲大喊,近乎咆哮:“别过来!”
叶孤舟愣住了,脚悬在半空迟迟未落,不过他也怕极了,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的母亲,还是准备往前踏出这一步。
母亲见状,近乎哀求的说道:“别过来!”
六岁的叶孤舟不知道父母为何这般,明明白天的时候家里其乐融融,给他购置了许多衣物和玩具,还给他买了一个好看的书包,庆祝他明天就要开始去上小学了,可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最终还是没有踏出那一步,因为他在厕所的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眼睛。
屋内没有开灯,一片黑暗。而此刻他的眼睛,仿佛燃烧了起来,像是喷薄而出的滚滚熔岩,凶猛且无法遏制,让人如临深渊,无法回避。
……
收回思绪,镜像中的瞳孔相较于以往只能算是微微萤火,叶孤舟呵了口气擦了擦镜子,心中情绪平复了许多。
他现在慢慢开始接受自己的这双眼睛,但也因为这双眼睛的关系,周围的人对他仍是有些疏远,总是如此,终归是会觉得有些寂寞的,于是叶孤舟起身,准备去找他的师傅聊聊天。
师傅是这么些年来,唯二对待自己与普通人无异的人。
到了师傅门前,叶孤舟发现门并没有掩上,轻轻敲了几下后,拉开门走了进去,“师傅,师傅?”
屋内只亮了客厅一盏大灯,并没有人,叶孤舟了解师傅习惯,径直往屋内书房走去。
“师傅,你怎么又躲屋里抽烟?”叶孤舟探头往屋里一看,师傅云生正靠着窗沿,手中夹着一根烟,时不时抖落一些烟灰。
云生显然有些出神,被这突然一问吓了一个激灵,转过来摆摆手:“你小子别给你师伯他们告状,知道没?”
言罢云生指了指书桌,“桌上有你的一封信,自己拆开看看。”
“信?”叶孤舟顺着云生指向的地方望去,有一封信正躺在古朴木桌之上,信封用的羊皮纸,质地厚实又柔软,淡淡的奶色在屋内桌灯的衬托下,散发出艳丽的金色光泽,烫金的徽章尤其引人注目,那是一颗半朽的世界树。
叶孤舟拿起信封,上下打量,不管怎么看,总觉得这个信封与自己的生活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真是我的信?”
“是啊,美国那边寄来的。”
“美国?”
叶孤舟一听,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奇心驱使下,他拆开了信封,将信纸拿出,内容居然是中文写就:
叶师侄:
许久不见!
我是小王师叔。或许你已经忘了,毕竟当年见你的时候,你才刚来山上,还没房门的一半高。